沈客好美酒美食,以及美人。
    她曾嫌弃一个人喝酒太无聊,强按着少年灌了几杯。
    辛辣的酒液入喉,他直呛得满面通红,咳得撕心裂肺。
    她只在一旁笑。
    他恼了,要把她的酒坛扔了,说着:“真不知道你喜欢喝这个是为什么,又苦又涩,难喝死了!”
    沈客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乐不可支,拉住他要扔自己酒坛的手,说:“别!”
    她说:“你不觉得酒很像人生吗?入口既苦又涩,不习惯的时候呛得流泪,等喝得多了,便能感受到那股回甘。”
    少年才不吃她这套。
    “你既要品味那份甘,何不直接要些甜食?”
    他爱吃甜食,何不让他也沾点光?
    沈客顿时大笑不止。
    她缓缓收了笑,抿了口杯中混浊的酒液,眉眼恬淡,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其实是因为酒能壮胆。”
    “很多时候我不敢做一些事,便会喝酒。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她是来自异世的旅人,客居此方天地,不见归期。来时也不过豆蔻的年纪,落在这乱世之中,幸得苟全性命。
    少年是第一次听她讨论起自己,颇惊奇道:“阿客也会有不敢做的事吗?”
    阿客,是他对她的称呼。
    沈客不过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原先的名字,早随着过往一道封存了。
    沈客,尘客,尘世间的过客。
    她笑得无奈:“我不敢的事,那可太多了。”
    譬如当年她就不敢死。
    死比活总归容易得多。
    她也曾带他前往山林,寻得几棵翠竹,斫为笛箫。
    少年一脸懵的接过她递来的笛子,手指在孔上一通乱按。
    她替他系好笛穗,拿过笛子信口吹了几个调子又递还给了他。
    少年学她的模样迟疑着将唇凑在吹孔上,上面还有她遗留的温热。
    “嘟——”
    吹出了一个短促的音。
    “第一次就吹出了声音,看来你很有天赋的嘛。”
    沈客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少年腼腆的笑笑,被她养出了血色的脸庞白皙红润,低眉垂眼的神态美得惊人。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独到,少年夜叉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眉眼精致秀气却不女气,兼之身姿纤秾合度,腰身劲瘦而不致肌肉虬结。一个风神骨秀的俊美少年,谁见了能不心生欢喜呢?
    偏偏她日夜对着这张脸,说尽了暧昧的话,眼中独独没现过半分痴迷。
    她喜欢他吗?
    少年忍不住会想。
    但他从不曾深思自己的这份想法从何而来。
    为什么会在意她喜不喜欢自己。
    沈客步履轻巧地绕到了他的身后,抬手将他整个人环入怀中。
    少年一时屏住了呼吸,心中似有小鹿在撞,气血翻涌间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太近了。
    他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沈客却只是将他的手指对齐,给他示范指法,每个音该如何吹。
    女子平时隐在袍袖下的手探出,柔若无骨的手指抚上他的,只是简单的接触便已令他心神颤栗。他一时魂飞天外,耳边朦朦胧胧听得她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什么?”
    他下意识偏头,唇擦着她的面颊过去。
    于是他难得看见了她惊诧的眼神。
    他不由赧然,口中为自己的行为道歉着,同时身体往前倾去,要脱离她的怀抱。
    她却出其不意地按住了他,在他不解地目光中微微俯身,在他眉间紫纹处印上了一个吻。
    “这样就扯平了。”
    她笑得促狭。
    这回他不仅是脸在烧了,甚至连理智都燃烧了起来。
    她用额头抵住他的,同他四目相对,令他目光无处躲闪。
    少年落日熔金的眸子大睁着,眸光纯净如赤子,平白令人生出摧折的心。
    他哑声叫道:“阿客……”
    她叹息着。
    “真好懂啊。”
    这个孩子。
    少年人炙热的感情是藏不住的,他以为自己足够隐晦,但他的喜欢透过那双眼睛表现的淋漓尽致,哪里藏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