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得到面具人的回应，阳子冷笑着捏碎话筒，所有扩音器里传出刺耳的‘呲呲’声，震得人耳朵里发出嗡鸣声。
阳子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缓步走向展台边缘，再次开口。
可能是因为情况焦灼使然，竟没人注意到即便没了话筒，她的声音依旧落入了每个人耳中，清晰且落地有声。
“我忠诚的不列颠士兵们，抓住闯入会场的恐怖分子！”
“死活不论！”阳子歪着脑袋轻飘飘的做出命令。
鲁路修不会有事是因为阳子不会让他有事，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前段时间投入的庞大资金和武器可不是真的用来喂狗。不然太早被一网打尽，怎么能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杰雷米亚边境伯意图对副总督不利，暗中指使恐怖分子多次截取副总督带回日本的制式Nightmare，交予对方。”
“这件事证据确凿。”
“各位忠诚的不列颠士兵，抓住杰雷米亚及其所有部下，择日审问。”
“违者就地处决。”
“真是群没用的日本人，管好自己的人……”阳子翘起嘴角冷笑，继续朗声开口，“此次暴乱，日本军责任重大。”
“从今日起，在籍日本军全部停职听候发落。”
“哼……一群废物！”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展台。
四周只有保护她的警卫团团围成圈，一路跟随者阳子来到仪式会场部署的不列颠军地上母舰G1附近。
母舰外只有莱恩哈特和其他几位骑士看护，看到阳子过来，立刻迎上前。
“小姐，殿下正在里面休息。”
莱恩哈特脸上完全没了平常那不正经的表情，许是之前和蕾拉口无遮拦被听到着实给他吓了一遭。
“杰雷米亚那些人都得死，不反抗就制造反抗。不能厚此薄彼，日本军也不能置身事外，既然不列颠有伤亡，他们也必须有。”
莱恩哈特问，“小姐，桐原公那边……”
“他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不可能鱼死网破。”
“再说，我们何需看桐原公脸色。”阳子说，“如果他想用资源掐住我的脖颈，让我看脸色，这个11区干脆就不要再有日本军了。”
“我没兴趣管你们怎么动手，动动脑子自己看着办。”
阳子没兴趣盯着不入流的乱战，在她看来结局早已确定。如果一群乌合之众都处理不好，手下这堆人也算是在EU战场白待了一遭。
“除了他，谁都可以死，死多少都无所谓。”
“好的，小姐。”
“嗯……”阳子点点头，站在悬梯上突然停下脚步，目光下移看向莱恩哈特，“这里不需要人看着……”
“是的，小姐。”
她扬起脸，脸上浮现出的不是平常那般得体的笑容，而是期待。显然比起这些死多少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人，她对接下来的事情更为期待。
阳子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爽朗的笑容逐渐扩大。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抵在下巴位置，用干脆又清爽的口气这样说道，“也不知道……这样的见面礼，他会不会喜欢……”
莱恩哈特表情如常，只是静静听着，一直等到阳子进入舰内，这才招呼着退至几米外等候的警护官离开。
“副总督阁下受惊，事情结束前，不要再进去打扰。”
伴随着自动门关闭的声音，舰内所有灯逐排被点亮，一路延伸至尽头
克洛维斯躺在远处的沙发上还没醒来，阳子走近，抬脚在他身上踹了一下，见人依旧没有反应，‘啧’了一声，在另一侧坐下。
“说什么受到推崇，天命所归，这个世界可没那么简单，也不可能别善意包裹。”
“没有能力，说再多都没用。”
阳子悠闲地拿出宝石擦拭，就好像与外面的混乱毫无关系。
“你觉得我会引火烧身？”
“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呢……克洛维斯。”
沙发上的身影依旧没有动静，阳子也不在乎他是否听到，发出轻笑声，“你我都知道，你的目的从不是我。”
“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善意，这明显是我无法带来的，可我能轻易捏着他们所想要的东西，骗取赞美、支持和信任。即便真实的变化与希望相去甚远，就好像是温水煮青蛙，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习惯了……”
“你也是如此……因为不想改变、无法改变，所以试图麻痹自己习惯于我。”
“可……要一直通过让我保持新鲜感维持地位，是短暂的……克洛维斯……”
“我可以成为‘救世主’，却从来都不可能是你所想要的救世主。”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的继任者，会出现如此之多的理想主义者，你也是，尤菲米娅、修奈泽尔也是……包括鲁路修也是……”
“我曾经从不相信会毫无道理的出现这样一种存在……”
“可能是对无法得到的特质的吸引，没有任何道理，只要是出现在那里，就会想要帮忙，想要给予什么。”
“当不求回报付出所带来的只有满足感，这就是一种不正确。”
阳子放下手中泛着暗红色光芒的晶莹宝石，轻轻敲击在面前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空旷的母舰内，声音变得清晰无比，十分刺耳。
“我不会成为‘救世主’，但我有想要让其成为‘救世主’的人……而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你。”
正如七年前对鲁路修说得那样，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就比如朱雀……再次见面后对待朱雀的态度，无论谁看都觉得残酷，这并非是她有意为之，亦或是对他有怨。
能让阳子有这种感受的人，就不可能还在安稳养病。
七年前的朱雀有多喜欢阳子，她不在意，但不是不知道。
以往那野蛮、不服输的性格在如今见面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柔和蔼的模样简直让人感到恶心。即便阳子做出靠近的举止，朱雀也会下意识后退，这是心底里的防御屏障，这其中透露出的唯一信息就是——
他不信任我！
竟然不信任我！
阳子按捺住激动之下狂跳的心脏，她从座位上站起，看向门口。
“这是不对的，朱雀……”
“你必须信任我，只信任我……一次不行还有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我会让你回想起来你只剩下我……”
“哦……差点忘了你还在，克洛维斯……”阳子撑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也正是在这时候，G1的门再次被打开，带着黑色面具的人走进来。
“竟然没事……”阳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胆大到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那里，我以为总得要挨几个枪子，果然是一群废物。”
她好像是巴不得来人受点教训，才会开心。
鲁路修切断包括通信机在内所有情报机器的电源，这才冷淡地回应她，“话说清楚，不是你逼我，我可不会来。”
阳子对答如流，“要不是你们最近那么活跃，搞得新上任就遇上这种倒霉事的我骑虎难下，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哼……满嘴胡言乱语。”鲁路修不满她的回答，“你明知道他们烂泥扶不上墙，还特意送那么多武器和资金让那群白痴膨胀，我这一个多月的努力也不至于白费。”
“呜哇……那真是太可惜了。”
鲁路修脱下面具，随后他很快注意到沙发上躺着的人，不禁皱眉，“你什么意思？”
阳子朝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却只是眨了眨眼，摆明了她一早就知道克洛维斯也在，“你很在意？”
“哈？”
“在意……我会在意克洛维斯的感受之类的？”
大抵是感受到了鲁路修的不快，阳子继续开口，“我说过，会给你准备礼物，你觉得这个如何？”
“……”在鲁路修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就看到阳子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从腰间拿出抢，抬手射击到沙发上。
‘砰’‘砰’的枪声很快消失，反而是克洛维斯发出惨叫、刺得鲁路修无法思考。
“我就说，这不是醒着嘛……”
惨叫声没能阻碍阳子的举止，她再次开出一枪，同时一步步缓慢走近，伴随着惨烈而又痛苦的嚎叫，和子弹出膛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直到弹匣被清空，她才下意识看向克洛维斯面目全非的尸体。
阳子扔开抢，一脚踩上去将克洛维斯的尸体翻面，确认死亡后转身看向鲁路修。
“好了，这下你该没有顾忌了吧！”
毫不动摇的我行我素，以及将异常看做平常的冷血。
——七年时间没能改变她分毫。
举起枪时的姿态，亦如当初对那些闯入者举起手时一般无二。
鲁路修比谁都要了解阳子，却也比谁都更无法理解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种人。他很少做出如此确信的判断，但如果是远坂阳子，他相信——
这个人一定是生来如此。
任何人和环境都无法影响到她。
当一个人无法被影响，那么就只能去影响其他人。
正因为感受到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有可能被影响，鲁路修很难告诉自己可以继续和她交往。
很可怕……
那种仿佛会吞噬自己的能力。
可即便如此，鲁路修也从未有过要彻底与她划清界限的想法。
“为什么？”
“你是说婚约？好玩又不碍事罢了。”
鲁路修眼眸低垂，“远坂阳子……”
尽管语调冰冷，太长时间没听到有人如此掷地有声喊出这个名字，就连阳子自己也有点恍惚。
“我不是克洛维斯……”
“我知道。”
“我了解你。”
“你可真够自信。”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谁？”
“还不够明显吗？”
“非要我明说？”鲁路修挑眉，“你不可能为了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就不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你要是能为了我，就不会离开。”
“你在怪我？”
“你想多了。”
“与其责怪我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不能动动脑子想出来？”阳子讥笑道，“我可不记得当初是这么教你的。”
正如阳子不会计较他的冷言冷语，鲁路修也一样习惯于她的冷嘲热讽，“柯内莉亚还是修奈泽尔？”
“那群乌合之众能剩下多少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所以呢……？”
“鲁路修，选择相信我，就代表你之前的谋划彻底失败。”
她抬头看向鲁路修，身高的差距是这七年来唯一能测量出的变化。
“你想怎样？”
“皇帝不会把11区给我。柯内莉亚也好，修奈泽尔也好，不管是谁接替克洛维斯。”阳子说，“向我证明你的能力，那么我依旧还是你唯一的同伴。”
“果然……”鲁路修一副对此毫不意外的表情。
“什么？”
“日本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
阳子突然伸出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这样揪住了鲁路修的衣领。“鲁路修……七年不见，如今见面第一件事你就是想让我不痛快？”
“这难道不是你的癖好？”被迫近距离的接触下，鲁路修有种异常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低头看向阳子。认识这么久以来，大概也是唯一一次如此认真观察这张脸。
七年空白中，变得朦胧的记忆，逐渐再次清晰。
“我是认真的，远坂阳子。”
鲁路修再次降低声音的温度，没有丝毫后退，就这样平静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开口，“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哭着求你的孩子。”
“远坂阳子！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想我……可能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
“……”阳子猛得缩回了手，似是触电般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