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清看了楚萱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对同桌的了解全盘托出，“我和她认识完全是个意外。”
见楚清一副说来话长的架势，楚萱当即就抱着木木枭往床上坐下。
“……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着呢，你说你说。”
“……”楚清觉得她真是可恶至极。
看着楚萱过于松弛的状态，气不过，楚清也赌气般死死抱住皮卡丘。他抽出书桌下的椅子，气呼呼地也坐下来。
皮卡丘死命地要挣扎出去，见没用就开始破口大骂。
所幸楚清听不懂，反正不是骂自己，楚萱听到也当听不到给无视了。
楚清深吸了一口气，“关于宝可梦对战的历史一直以来都有多种说法，其中最有可信度的有两种。”
“一种是利用宝可梦对另一部分攻击性较强的宝可梦进行驱逐，也就是早期的狩猎行为。由于神明的偏爱，得以让脆弱的人类借以利用宝可梦钳制宝可梦得以生存，于是有说法提及我们人类的存在，占据了本属于宝可梦的大部分生态居住区。”
“另一种更偏向于童话性质。很久以前，有一位少年突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竟然与作为‘凶兽’存在的宝可梦一起，并且成为朋友。如此情况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人类与宝可梦之间的关系逐步改善。”
“在与宝可梦的进一步接触和了解中，人类醉心于其难以解释的力量，生出攀比之心。”
“这便是最初的‘宝可梦对战’由来。”
“伽勒尔尤其，是对战文化发展以来最为突出的几个地区之一。有狂热地区，相对应的也就有对比较为温和的区域，比如帕底亚。”
“在大部分地区已经发展有正规的对战赛事情况下，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帕底亚才像是追上了尾巴似的跟上末班车。”
楚萱虽然态度轻松，但是每天和各个博士接触学习，知识面也不谓不丰富。“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与其考虑源头，结果是共同生活趋势和必然，深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涉及到了另外一件事。”楚清说，“和‘幽灵对战室’有关。”
“嗯……”楚萱仰躺在床上发出声音，“我听说过‘幽灵对战室’，是帕底亚新冒出来的一个有名对战室。”
“我来之前还计划过什么时候去看看来着。”
“那不是真正的‘幽灵对战室’。”
“什么？”
“……那仅仅是她为了打败莱姆，碾碎有着真正热爱的训练家们的梦想后改造出的踏脚石罢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楚萱明白了。
“你知道了什么啊。”楚清就奇了怪了，自己什么都还没开始说，她能知道什么。
“你的意思难道不是，去幽灵对战室可以找到她吗？”
楚清站了起来，皮卡丘趁机跑开，“皮卡皮卡！”
他走近楚萱的位置，伸手将人从床上拉起来，双手死死钳制住她的肩膀，表情严肃，“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
“我在认真听。”
“算了……我和你计较什么啊……”
楚清不想再看她给自己找罪受，“你有认真思考过，关于宝可梦对战这件事的正确性吗？”
楚萱思考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考虑这种事？”
“对，一般人都不会考虑，更何况是我们两个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楚清说，“但她异于常人的便在于此。”
“什么？”
“她是一个会思考，却又不会把这种思考当回事的人。思考只是她寻找信息和线索的工具，却不会影响她的思想和行为。”
“姐，你见过这种和常理完全脱节的人吗？”
楚萱没有如楚清料想般回答，而是牛头不对马嘴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到底观察她多仔细？”
楚清愣了愣，继续开口，“三十年前，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道馆挑战中，逐渐生出了异于常人的想法。”
“虽然一路走来表现得很优秀，但这条路上从不缺如他一般优秀的人，只要无法脱颖而出，就永远都只是平凡的一员。”
“这是真正站上舞台的训练家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平凡人的世界。”
“普通而又残酷。”
“呵。”楚萱冷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些人就是拥有才能，比你有天赋的同时还比你努力。”
“在无数个这样有才能的训练家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能成为这个地区独一无二的冠军。”
楚清说：“你指什么？证明你的与众不同？”
“楚清。”楚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喊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伽勒尔冠军白当的吗？你以为要心安理得接受这个身份很容易吗？”
“我的意思是……正因为如此，冠军才因为承担责任不是吗？”
“这不是名号亦或者位置……这是所有训练家的梦想。”
“从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
“最后……他因无法理解重复性地进行宝可梦对战的意义，彻底放弃了这条冠军之路。”
“在他看来，‘宝可梦对战’的诞生是为了比较，分出优劣，不管是宝可梦还是训练家，它都在进行着区分。但人和宝可梦、宝可梦和宝可梦、人和人，它们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只剩下‘对战’。”
“不管历史的最初真相如何，如今的人类和宝可梦已经无法像油和水一般泾渭分明。”
“道馆关卡、竞赛对战、华丽大赛，都存在着比较的成分。”
“如果……”
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楚清这次停留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人将体现自己与宝可梦的牵绊和成长，与‘宝可梦对战’和联盟赛事的成绩挂钩，思想总是狭义得只能停留在这个程度？”
“是时候进行一场真正的冒险了不是吗？”
“于是他试图建立一个完全将任何竞技元素都排除在外，纯粹只是想实现梦想对战室。”
“而这个对战室便是在此之前默默无名的真正‘幽灵对战室’。”
楚萱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看起来非常讶异。“或……或许吧……可是每个人和宝可梦体现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
“我作为冠军……就注定只能有‘对战’这种方式，我的宝可梦也只有这种途径证明过往的努力……照样是殊途同归。”
“你确实不同了。”
“啊？”
楚清说：“你现在说什么都一副自诩冠军的口吻，回答问题和看事情的角度都是自己‘冠军’的身份出发。”
“所以呢？”楚萱反问，“我喜欢上了成为冠军的感觉，想要成为更好的冠军……甚至不止是冠军……这就是现在的我的梦想。”
“有问题吗？”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这是只有了解她过去的楚清才能看出的问题。
楚清不与她争论，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一共失败了两次，第一次的失败耗尽了一切，第二次他有了志同道合的同伴。”
“一样的普通，一样的淹于人群，失败也一样没有丁点水花。”
“在当事人心中，这是孤注一掷的为梦想而战，可对其他人来说却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普通道只要当事人没有当成谈资述说成故事的打算，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就被当时在莱姆手上落败的她察觉到了。”
“她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帕底亚的冠军训练家，但……她并不擅长战斗。也正因为如此，她比其他人更明白和共情普通人训练家。”
楚清咬牙，“有能力共情和会不会共情完全是两码事，至少她那种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去共情弱者。”
楚萱认真听着，没有插话，即便楚清表现出对同桌的极度不满。
“或许他的思考也有他个人的局限性和偏见，但毫无疑问，他只是一直在默默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努力，从未试图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推崇。”
“于是，她用几乎是无耻的手段将‘幽灵对战室’拉到了舞台前，以洗去最初梦想的姿态，鄙弃真正为之努力，为之奋斗的那些人，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我也是其中一员……无法理解那些所谓梦想家偏执的一员。”
“可我好像又知道……我知道这样做一定是错的，不正确的。”楚清语气变得茫然，“姐……我好像看着他们才第一次知道。”
“我没有梦想……”
“这很重要吗？”
“就算没有，我也从不觉得缺少什么，觉得我的人生不完整，从未有过。”
楚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楚萱……为什么你会有梦想？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
楚萱手上的动作一顿，手移开后，露出被挡住的楚清，他脸上满是困惑。
可是楚清的话依旧没有停止。
“你成为帕底亚冠军之前，我以为我的梦想是找到回去的路。你来帕底亚之前，我以为我的梦想就是找到你……可我越是努力接近，心底就莫名越是害怕……”
“后来我想明白了。”
“因为我从来都只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没有目标也没有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楚萱翘起嘴角，她算是看明白了，“你难道是在期望我给你找个梦想？”
“……”
“跟谁学的，没有就没有，想那么多干嘛？”
“……”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把找到我当成梦想。你有这么喜欢我吗？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找不到姐姐的日子还会偷偷掉小珍珠吧？”
“……＃＃＃？？？？”
“你要说的不会是只有这点吧？你问问之前遇到的‘美女作家’科拿，她……”
“姐……”楚清扶额，深深感受到，自己或许还没能适应这个和记忆中性格相差太大的姐姐，“你没有理解我的描述……”
对楚清而言，他判断的标准更多的在于同桌那毫无正常人情感的危险性。一旦存在杠杆，她完全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楚萱说，“不……我理解了……”
虽说楚萱这次没有嬉皮笑脸，但轻佻的语气仍旧让楚清无法相信她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理解的是你……楚清。”楚萱眯了眯眼，“你忘记我的目的了吗？”
“……什么？”楚清呆愣地看向她。
“我要成为英雄。”
“哦……啊？为什么？”楚清根本没印象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对，就算你有这种梦想，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说你还是没懂，楚清。”
“……”
“没有威胁，谁会觉得我是英雄？”
尽管付出的代价不小，显然楚萱已经从洛兹那件事中吸取到了教训和经验。
“我要成为英雄，不是如同在苏芳岛，又或者阿罗拉、丰缘和城都时那般，默默无名，不被任何人看到的英雄。”
“我要成为被所有人看到的英雄。”
楚萱在面对楚清时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以至于楚清能清楚看到姐姐说出这些真心话时的表情。
就如同那日黄昏，站在树下只能看到侧脸的她，抬头望向在蛛网中挣扎的蝴蝶，平静地吐出一句‘好丑’。
一样的陌生。
“如果……她没有出现……你又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楚萱扭头，表情满是好奇。
“你打算怎么成为英雄？”
“谁知道呢！”楚萱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下巴，露出微笑。
楚清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喊道，“姐……”
让人难以分辨其意义的恳求语气，大概就连楚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恳求什么。
“……起初并不觉得我能成为伽勒尔冠军，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开始很成功地成为一位冠军。”
“没人会质疑我，也没人会觉得我做不到。”
“我开始变得膨胀，试图做更多的事情，让这本不该属于我的位置变得更加名副其实……当我陷入这种思维误区的时候，我就该知道……”
“一切都源自于不自信。”
“我并非没有力量，可依旧不够强大……”
“直到我在丰缘直面过盖欧卡和固拉多。”说到这里，楚萱似乎是还能回忆起那时的恐惧，身体开始颤抖，“力量比拟神明的宝可梦……果然很可怕……”
这件事给她造成的阴影比想象中更大，但因为关系到大吾，她很少表现出来。
“可是……楚清你知道吗，将它们从沉睡中唤醒的人更可怕。”
“他们对这个世界没有畏惧。”
“其他所有人都不行……至少我见到过的都做不到。”
“只有我可以……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正常而言的冠军……我可以不计代价成为英雄，成为那些无畏的恶魔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