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动弹!
好似被抽走躯体内所有支撑架构的骨头,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沉默表示罢工,叶离仿佛被人剥离掉所有的感官。
她似乎成为一片随时吹散的浮云,一口转眼被吞吐的气。
全身的无感使得仅剩的感觉堪称突兀,刚被塞过东西右眼眶中,无法被忽视的异物感一阵一阵不曾停歇地在刺激着她紧绷的大脑,境核安家之路还未完全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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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不自然的吗?”
他并没有张口一句“没事吧”,毕竟就叶离现在的状态,但凡视觉能发挥一丝功能的人都能瞧出对方的糟糕状态。
叶离没有开口,只是轻微摇头,被汗水打湿的浓密眼睫根根低垂,不时有从额角滑落的汗珠沿眼角坠入黑眸,瞬间沁开的咸湿感让她难受,手却无力抬起擦拭掉,只好紧紧地合拢眼皮,封锁住水珠滑入的缺口。
她闭眼的苍白模样,让关切注视的傅以遂误以为她依然透支极限,精神力耗尽导致状态下沉,彻底昏了去。
纯黑的作战靴往前迈步,被作战服包裹出修长结实的大长腿的傅以遂朝叶离的方向靠近时,不由得又拉大步幅。
他没有犹豫,直接一把将昏睡在实验舱旁的少女打横抱起。
她双脚很快离地腾在半空,却依然轻得好似只灵巧雏鸟。
鸟之所以能飞得高,是因为它全身所有的骨头都是中空的。
而此时的叶离也被好似抽走了身体内冗杂的杂质一样。
轻得骇人。
他装备好特制外附骨骼,结实似鹿的小腿在原地踩按蓄力。
傅以遂好似弹凹暴射出去的弓箭,瞬间就离开了装有另一个“她”培养皿附近,他体贴地将她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处供她借力,也正因为此,叶离才能在临别之际吃力地抬头,与那什么都不剩的故地无声告别。
所有童话故事的开头都是“很久很久以前……”
所有童话故事的结束都是“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作结。
希望她与他们的故事也能像这样画上句号,如此才算不辜负每一滴为此献祭的血液,每一条为此牺牲的性命。
想到此处。
耗尽了目前全部的力气,她才终于在傅以遂外骨骼覆盖的冰冷怀抱中昏睡过去,傅以遂见她睡得熟,这才状似无意地替她梳理了黏在额头耳鬓的湿发绺。
薄唇溢散出来的是三个字: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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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叶离的头等大事完成后,接下来数不胜数的麻烦事就要如九连环般环环相扣地登场,往近了说就是这片舱林空间,其次就是其余被复刻出来的实验室群的虚拟环境,再然后就是由于空间不稳定而使得融合并模拟出的“研究员们”思维的混乱与意识的短暂清明,作为非法实验室群有名有姓有等级的研究员们,他们意识的清明往往才是最大程度的混乱和恶。
试想:以为自己尚未还活着的研究员们在感知到自己仅是残存精神力的投射、且已经被挖走能源核心马上就要消散的现实时,这群生前就自诩高人一等的高智商人群能坦然地接受死亡吗?能放任一群毛都没长齐的瓜娃子抢走他们的生命吗?能甘心于放弃研究自身这种罕见的生存形式并放弃将其转换成真正存活的状态吗?一切都有无数可能,但没人敢赌。
人心禁不起考验,更可况是连人心都没有的残魂体?
也就是说——
从叶离亲手挖出“叶离”眼眶中镶嵌的那枚境核起,最危险的齿轮已然开始在飞速疯狂地旋转并扯动链条。
当然。
究其根本来说,这些苟延残喘的生命体也不过是残存精神丝借助“叶离”庞大的精神力与境核化虚成实的特殊性所编织出来的“梦”的片段,强制性如梦的效果极强大,但并不具备赋予其自主的灵性之光的能力。
所以,在境核不能出场镇压的前提下,最为妥善处理方法就是靠叶离的磅礴精神力来进行约束和操控,只是叶离本离目前的情况属于境界的肠胃消化阶段,无法醒过来直接对满虚拟空间的人或物下达指令。
傅以遂当机立断,用联络机最先联络自家队的成员。
“嗡———”
毕竟他能最快联系上的只有同队的几人,他通知对方尽快撤离此片空间,空间内部疑似传来了崩塌的前奏。
收到撤离信号的另三人毫不犹豫反身疾驰,朝实验室群外环的方向迅速靠拢,动作一气呵成,全程三人没有交换半个眼神,堪称是一份默契撤离的经典案例。
一直到三人撤到外环的区域内,才能隐约从基础性的感官中轻易感知到那种空气撕破,地面分裂的焦灼。
“卧槽——这股随时随地就要分家单干的暴躁狗脾气!”
“莫不是这处空间负责主事的祖宗已经彻底嘎了不成?”
“老祖宗的地位的话………该不会是空间的能源核心无了。”
“可也……不对劲呐。”
“傅队,按照常理来分析,动力核心停摆时最快崩塌的应该是距离它最近的区域吗,为什么这次这片空间区域崩塌前奏居然是外环的震感最明显,不科学呀?”
谢霜白实在憋不住话,离开的路上也除却顺带叮嘱遇见的军校试炼生外,他的嘴几乎全程都在喝西北风,就算是现在,发出的语音中也夹杂有呜咽的风声。
傅以遂怀抱着叶离,脚步腾挪的速度却比谢霜白还要快。
点开回复。
他沉稳有力的声线回答,“常理中的能源核对空间各区域的能源供给走的是多频单线的模式,每根线都对应一处区域,所以一但供给被切断,远线路的能源还在管道中传输,而近线路的能源则更容易被直接切断。”
傅姚从潜水状态中上浮,插嘴,“……也就是说这片空间构建维系所需要的大批能源,并非是纯粹单线传输。”
“难不成是由内向外的辐射式结构,不不不,不对!”
傅姚在第一次猜测后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能源供给的模式是辐射式结构,那么这处空间就该是越往里越真实,越往外越虚幻,但是一想起空间门口所耸立似天堑撑天柱的古朴大门,又快速地否决掉想法。
最后是一个憨憨的声音响彻了频道,“是指定辐射式结构。”
指定辐射式结构,顾名思义,先在波及范围内指定出最核心的某一个或某几个区域,再以这些区域为核心往外辐射并传输能源,当然,布置的难度非常高。
傅姚一听到“指定辐射模式”,就忍不住连连地摇头。
“维持如此浩大的空间区域,再加上指定辐射式结构,总共需要多么庞大的能源动力呀,听起来就很败家!”
谢霜白则是一双狐狸眼不怀好意地眯了眯,“衡子平时不对最烦这种深奥理论的吗?怎么对这种结构如此熟悉的样子,难不成你在背着我们偷偷内卷不成?”
“……咳咳,我的偶像,蒙和与上将的一本自传笔记里曾提到过,他有一次征战正好遇到过这种结构形成的空间磁场,我看过好几遍他的那本书,所以才有印象。”
傅姚:“这就是偶像力量,竟然能让一个战斗疯子转型成功?”
“你这……我只是不爱理论,考试都是高分过的好吧。”
若非隔着屏幕,根本看不见人脸,孟衡很想表演个猛男委屈。
不求给自己一个委屈的发泄口,但求与恶心同归于尽。
谢霜白:“怎么?大姐头也想找个偶像,从中汲取一下力量吗?
“这叫做什么呢,论偶像的重要性?”
傅姚轻呵:“大错特错——!”
“重要的并不是如何从偶像身上汲取力量、偶像的重要性,而是如何才能挑选出一个能称为优秀榜样的对象!”
“树立好一个目标,(×),树立好一个正确的目标,(√)!”
“所以……大小姐您的偶像是……?”
傅姚轻咳:“我、我还在严格挑选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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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先到这里。”
杂谈的最后傅以遂严肃地掐断了越来越跑偏的话题。
孟衡赶忙开口,“队长,其余队伍那边是不是得通知下。”
“已经通知了。”
“什么时候?我咋没在群聊里看见。”孟衡不解地问。
“私发给队长的。”
一贯简洁利落地回复。
傅姚好心地帮忙解释,“大群里闹闹哄哄的,这么爆炸性的消息一发就得跟炸烟花似的,等这锅大杂烩闹完,基本性命也作没了,可以手拉手到地府续摊了。”
“不如直接告诉队伍的话事人,他们会用最合适的方法将情报'传递'给队员,要知晓越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慌张就最是要不得的,不如当作一次正常的提前撤离,反而才能将自身行动的效率发挥到最大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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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傅姚所料,得知傅以遂传递的消息,剩余几支军校的队长立刻就联络队员准备撤离,虽然平常联赛中大家互为对手,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很可信的。
探索千万条,生命就一条,试试就逝世,亲人难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