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翌日五点,依旧维持着高中开始一成不变的作息,神乐去和堤边上跑步。

    妈妈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天气,昨天还妖风阵阵,今早倒是风平浪静。

    饮品是现在喝还是回来再喝?

    回来再说吧,还有蔬菜汁里面,辛苦多一点胡萝卜。

    妈妈比了个OK。

    深冬的草坪带着枯黄的颜色,因季节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路边的灯依旧打下暖黄色的光。

    蹲在草坪上等着自己的男孩,好像是国三的限定幻影。

    到了高中,他关在寮里,偶尔几个周末会被经理大发慈悲的放出来。

    现在上了大学更是没有多少休息的日子。前两周跟庆应大学的比赛以一分之差败落,让早稻田的教练好不生气,加训加训,在网路上抱怨,好像魔鬼啊,比片冈教练要更加恐怖。

    也没什么不好的,地理位置上两个人依旧在东京原地转圈,干着相同的事情,但是在梦想的路上,已经踏出了很远很远。

    神乐揉揉眼睛,有些恍惚,是昨天想太多,没有睡好吗?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团阴影,还有铮铮作响的声音。

    小偷?

    她放缓脚步,握住腰包的挂饰,一个简易的防狼报警器,悄悄地过去查看。

    越走近声音越清晰,像春天的雪。温暖的光光点点降临在自己身上。

    一曲终了,那个男生仰头长叹一口气,好舒畅。

    然后干脆利落起身收拾好乐器就往回走了,和神乐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没有对上眼神。

    一周后,音音乐队的演出如期举行。

    神乐没买到票,即使问了主办方,作为演出乐队的家属,能否偷偷地进去,也因为消防禁令,非常遗憾地拒绝了。

    好在,有直播。

    神乐坐在录音室里,拿着手机,静静等待。

    台下粉丝热情高涨,一遍一遍欢呼则武人的名字,应援手幅和灯牌晃啊晃的,舞台摆好了架子鼓和立麦,人还不见影子。

    看来还要再等一会儿,神乐调小了音量。

    这支乐队的粉丝群体倒是神奇,其他乐队基本上也是主唱和吉他手对分粉丝量,但好歹也有队粉和其他位置的忠实粉丝。而这个队伍,只喊着“武人”。提纯比例也太夸张了吧,还是这位武人能力尤其出众一点?

    神乐单手拖着下巴,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终于,黑漆漆的舞台上打下一道光。

    来的人拿着——津轻三味线?

    三味线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演奏流派。

    有赖同事泽村若菜的科普,神乐对三味线的了解浅浅入了门。

    男生和武人长得不一样,一张尤为年轻稚嫩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让人想起路沿上落下的雪,洁白无瑕。他开口,带着泽村若菜如出一辙的青森口音:“那个,我算是暖场的。”

    然后,就架起三味线,做好起式。

    台下观众也没有骚动,对于这个陌生的男孩和他手里陌生的乐器,以及即将到来的陌生乐曲,都抱着“来都来了”的无所谓感,等待他的演奏。

    “呵!”

    男生先声夺人,与激昂有力的短呵声一起来的,是激烈的弹拨乐。

    神乐慢慢直起背脊,将手机音量调大。

    途径录音室的梅子,大剌剌地推门:“我付你工资,不是让你——”

    她听见了曲子,快步凑到神乐的手机前,大抵是年岁上来了,攥着神乐的手把屏幕里男生的放大,又把手机那远,眯起眼。

    等一曲结束,观众们排山倒海般欢呼,民乐竟和摇滚乐一样激情澎湃。梅子才收回自己的手,玫红色的长指甲轻轻抚过她鲜红的嘴角,这是她势在必得下不自觉的动作。

    “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儿子。”

    毒蛇吐信,丝丝缕缕。

    神乐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后续的事,都是梅子的保镖团队去做的。

    神乐只知道了那个男孩的名字,泽村雪。

    和他的气质一样,干净纯白的雪。

    至于一直教自己三味线的爷爷去世,雪觉得自己道心不稳,特别孩子气地离家出走孤身闯荡东京啦;

    乡下淳朴小民被六本木光污染搞晕,被路人以为是醉汉碰瓷,一个姐姐一脚飞踢美救英雄啦;

    被救自己的姐姐兼写真偶像同居一屋,发现姐姐一直在偷偷资助自己搞乐队的混蛋男友,而对方单纯把姐姐当提款机,央求姐姐分手无果自己生气跑河边弹了一晚上三味线差点冻感冒啦:

    因为发现男友出轨歌迷,姐姐伤心欲绝,渣男打了雪一拳并且威胁姐姐再不出现就把雪的胳膊废掉,姐姐又匆匆出现再现夺命飞踢,渣男闹脾气不上场,于是雪才上台暖场拖延时间啦;

    最后姐姐决定回到老家,把还没到期的房子交给雪,希望他的才华能够发光发热,至于死渣男请勿再贴,老娘已郎心似铁,即将奔赴下一程美丽人生。

    以上的这些这些,放在电视连续剧里,可以播整整一个月的内容,都是泽村若菜这个大嘴巴说出来的。他在全国三味线大赛上,被神木流的弟子按着打,只拿到了第三名,懊恼不已。喝了一点茶水,也跟醉了一样对着同事滔滔不绝地讲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嗯。

    泽村雪。

    泽村若菜。

    还有泽村梅子。

    他们是一家人呢。

    梅子是妈妈,若菜是长子,雪是弟弟。

    但从外表上看,梅子是华丽雍容又任性的姐姐,若菜是沧桑的爸爸,雪是单纯又愚蠢的欧豆豆。

    啊,神乐似乎明白若菜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老成持重了。

    有这样的家人,辛苦你了。

    梅子也专门找了一个下午,和神乐谈青春期的孩子应该怎么养。

    自己铺好里了,还专门砸大价钱举行了松吾郎三味线杯,怎么雪不肯参加呢。

    都离开青森了,自己这个妈妈,板上钉钉的监护人,怎么还治不了他。

    讲到最后,还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神乐:“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神乐也不太清楚泽村雪的想法,自己一没正面接触过本人,二来两人生长环境不同,心境也不一样。只能质朴地建议:开春了,泽村是不是该去上学了。

    还没成年,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而且泽村未来要进艺能圈讨生活,没有足够的心智,很容易误入歧途。

    放在学校里,最好是有三味线相关的社团,跟一群同龄人,每天不得不凑在一起,总是能养出点感情的吧。漫画里都是这样画的。

    梅子仰头看向华美的水晶吊灯,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又风风火火带着保镖们出去了。

    神乐倒是留在办公室好一会儿,慢慢地想,自己是不是也陷入了这样的误区,对音乐的成就过于着急,对自我的提升反而看轻。

    本末倒置。

    帮妈妈摆放晚餐时,竟然把混有苦瓜的那一小碟,放到了音音面前。

    音音蹙起眉头,伸手换了过来。

    爸爸和妈妈对了一下眼神,由爸爸开口,轻咳两声,询问神乐。

    她把自己最近想要搁置学业的想法,和今天泽村母子对话的感想都说了。

    “每个人都应该按着自己的速度前进。我目前的重心,还应该是自己的学业。”

    然后,神乐一一回望父母的眼睛。

    两位更加成熟的光冈都带着温和的笑容,妈妈甚至去拿了高脚杯和香槟,给每个人都添上了一点。

    “让我们庆祝一下,光冈神乐女士在她成长道路上,经过冷静地思考,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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