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说是补中秋家宴,实际上这场宴席也称不上团圆。

    淮安王还在扬州未归,后君身体不适,凤君在宫中侍疾,最后坐在桌子上的不过仅有皇帝、梁悦、段容,以及长帝卿四人。

    就连长帝卿的驸马妻主,都因着公务出门在外无法及时赶回。

    天色渐沉,梁悦带着段容换了常服进宫。

    家宴设在凤君宫中,段容被凤君牵着手拉在身边。

    几个男人坐一起说着小话,凤君与君后年轻时也曾随着皇帝南下,与段容回忆当初的场景。

    在晚宴开始前一盏茶功夫,盛装打扮的长帝卿款款而来。

    “是本君来迟了,还请皇姐夫不要怪罪。”长帝卿脱下披风,由一旁的宫人接过,直接入座在空出的位置上。

    先帝儿女不多,在经历一番争夺之后,留在京城的不过仅剩下皇帝、梁悦两人。

    而先帝不逞多让,其姐妹十不存一,同辈的兄弟姐妹仅剩一位长帝卿在京中荣养。

    “皇叔。”梁悦与长帝卿同坐在最下方,“方才听父君说皇叔前几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

    长帝卿端起面前的茶水润润唇,“太医开了几服药,吃得差不离了。”

    这是要好了的意思。

    “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凤君起身亲自舀了一碗汤,送到长帝卿手边。

    长帝卿和后君来往并不多,反而是跟凤君有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

    “无事,都是老毛病了。”长帝卿端起汤喝一口,“我在京城里养着身体,还是贤亲王和王君操劳,如今回到京城,也该好好养养身体了。”

    “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该做的。”梁悦假作没有听懂长帝卿的意思,“这次在扬州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接下来还得好好的忙一场呢。”

    长帝卿将勺子放回汤碗,“那可真是能者多劳,贤亲王真是贤德。”

    “好了,咱们今日就是家宴,只谈家事,不论国事。”眼看着就要起火药味,后君面无表情一扫,在座的几人同时噤声。

    后君能够在后宫中安稳到先帝离世,心机手段自然是一个不缺,更别说他手里还有先帝特意留给他的半边虎符。

    “父君,来尝尝这个。”段容替后君挑了一片秋笋,“这可是贤王在南边就念叨着要让你尝尝的。”

    北方没有秋笋,这一口新鲜暂时压住了众人的杂思,好歹让一顿饭还能继续吃下去。

    或许是因为没能开个好头,很快就有人脚步匆匆前来打断了这顿家宴。

    “八百里加急——”

    一位身着藤甲的士兵,抬起布满龟裂的双手,冲着众人的方向倒下,“陛下,赵国陈兵五万,围攻边城——”

    有反应快的小太监立刻取过士兵手里的加急密信,快走几步到皇帝身边。

    皇帝面色凝重,揭开封好的竹筒,将东西倒出。

    粗劣黄纸上几行短字,字迹潦草,纸张边缘还有因匆忙而滴下的墨点。

    皇帝一眼扫完纸上内容,随后将其递给梁悦,“赵国真是贼心不死。”

    先帝在时,曾御驾亲征,将赵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先帝在位期间赵国年年上贡从未有半分逾越之举。

    这是不把她这个新帝放在眼里。

    段容坐在梁悦身边,眼角余光将黄纸收入眼底。

    不是淮安王反叛,而是赵国陈兵边境,并有小股人马试探。

    说来也巧,赵国在南,越过边城便紧邻淮安。

    “来人,立马召丞相和六部尚书进宫。”皇帝再顾不上其他,一马当先往议事厅去。

    梁悦安抚般拍拍段容的手,起身跟上。

    后君、凤君及长帝卿三人也知道八百里加急的紧迫性,这场家宴只得作罢。

    “皇叔叔。”

    在长帝卿开口告辞时,段容突然出言,“此次侄子和贤王也给皇叔叔带了礼物。”

    长帝卿已经起身,闻言抬头往段容的方向望去,“不必麻烦。”

    嘴上这么说,但他却没有直接离开。

    冬华在段容出声时,已经将一个包袱拿了上来。

    段容亲自将包袱交给了长帝卿,“皇叔叔,这可是我和妻主特意给您准备的,您一定要回府后再拆开看。”

    长帝卿诧异地接过段容递来的包袱。

    包袱小且轻,入手柔软没有棱角,似乎是某种布料。

    江南盛产丝绸,或许是什么织品。长帝卿这般想着,又觉得普通的织品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里面应当是些别的东西。

    待长帝卿离去,段容再陪了一会,快到宵禁才离去。

    回到王府没多久,段容就收到宫里的传音,梁悦短时间恐怕都没什么空闲着家。

    皇宫中,此刻御书房已经如同菜市场一般的吵闹。

    文臣武将分列两侧,一方主战一方主和,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梁悦坐在中间,皇帝坐在最上方,两人没听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皇帝看双方吵得差不多了,将手中的笔拍在书桌上。

    从前到后,所有人慢慢安静,最后一个来不及收嘴的人低着头,生怕有谁看见了她。

    “朕让你们来是商讨,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皇帝面色阴沉,看着满屋子的人,“秦安,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人站起身,酝酿了一会才开口,“陛下,臣以为南蛮狼子野心,必定要以雷霆手段镇压之。”

    秦安是武将,也是皇帝的心腹,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大程度上也表明了陛下的意思。

    而雷霆手段,无外乎就是出兵。

    下面的文臣面面相觑,她们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这兵怎么出,谁出,以及三军粮草,可都是个大问题。

    “陛下,万万不可啊。”一位头发花白的来人站出来,“如今国库空虚,若是出兵,恐怕难以凑齐粮草……”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又吵成了菜市场样。

    最终也没能得出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梁悦与皇帝已经是熟悉了这个流程,该说话时添一把火,该冷静时有宫人送上茶水糕点。

    梁悦在宫中整整三日未曾回王府,不过每日她都差小七传信回去。

    这三日段容在府里过得还算安稳,除开在书房里看看账目,闲暇时便去逗弄小狐狸。

    期间还去长帝卿府上做客半日。

    那是在出宫的第二日,来请他的人是长帝卿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人。

    段容本以为长帝卿收到他送的“礼物”会气愤,会震怒,可实际上当他见到长帝卿时才发现他的猜测都是错的。

    长帝卿身边靠着毛茸茸的大狐狸,指尖新染的豆蔻色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芒。

    “本宫并非不知礼数之人,既然你送了本宫这样一份大礼,本宫也自当回赠一份。”长帝卿说得漫不经心,听得段容心里一紧。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

    深秋的风从长帝卿府外吹来,刮在习惯了江南温润气候的脸蛋上,留下一片红痕。

    “皇叔,侄婿一向是仰慕您的。”段容坐在下手处,抬着头望向长帝卿的方向,“听闻数十年前,南方曾接连三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先帝被派遣至幽州赈灾。您带领着京城公子,短短三个月筹集了三万石粮食送到幽州……”

    那时先帝还不曾被封为太女,长帝卿也还是深宫中的皇子。

    也是在大旱后,先帝被立为皇女搬入东宫,长帝卿被册封为安和帝卿出宫立府。

    至于长帝卿的封号,则是先帝登基时为其加封的。

    “那些事情,本君早就忘了,倒是难为你还记得。”长帝卿剥了一个葡萄,放在了大狐狸的嘴边。

    大狐狸的舌头一卷,就将其吞吃下肚。

    “真是个乖孩子。”长帝卿摸了摸狐狸的长吻,似奖赏一般,又喂了一颗。

    丝毫没有再搭理段容的意思。

    直至有下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长帝卿才终于将目光从爱宠身上挪开。

    “这是本君多年的收藏,想来侄婿应当会喜欢。”长帝卿说完,也不管段容是如何反应,起身径直离去。

    将段容一个人留在长帝卿府的后花园中。

    被落了冷,段容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他本还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却原来长帝卿面对他送的礼物,并非是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动于衷。

    虽说长帝卿留下了段容一个,似乎是负气离去,府中的下人却不敢怠慢。

    眼见着日头渐高,有人前来询问段容是否要用午食。

    段容本就是来探长帝卿的口风,如今见不到人也不必再继续待下去。

    不过离开时,段容还是记得将长帝卿的“回礼”带上。

    “呀!”冬华收拾东西时,看见被段容随手摆在书桌上的包袱,他本想将东西收起,不料只是一提一放,突然整个包袱就散开来。

    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主子,这……”冬华手里还拎着包裹的布料,看一眼地上的东西,回头又看向段容。

    那本就是段容随手打的结,里面的东西他也早已一件件看过。

    不过是些来自江南的玩意儿。

    “你下去吧,不用收拾。”段容表情淡淡,冬华看了好几眼,才慢着步子离开。

    零碎的东西在书桌前撒了一地,江南特有的墨块、柳钗,甚至还有十年前江南一带最为盛行的竹编玩具。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段容蹲下身,从堆叠在一起的东西底部,抽出一个手掌长的方形木块。

    这是一枚印章。

    在印章的底部雕刻有花体的“段”字。

    这自然是仿刻的,段家印章被好生生在段誉的书房里。

    但这一枚木印,和段容记忆里段家的印章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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