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

    “你们觉得这次,哪个班能赢?”

    “反正咱班赢不了……”

    “我赌一班。”

    “我赌五班。”

    “……”

    跑道外的拉拉队下注6×100接力赛的冠军究竟花落谁家。

    发令枪打响,男女混合接力赛拉开帷幕。

    第一棒是云蓉握棒。

    她整体还算是顺利,平时泡在练习室练舞较多,跑这一百米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热身运动。

    对比第一棒的其她人,她额头竟无分毫浮汗。

    第二棒是骞时。

    起跑仗着腿长优势冲在第一位,短跑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跑起来自然不像江席呈几位游刃有余,他几乎是咬紧牙关拉开第二棒的距离。

    第三棒是黎净遥。

    鸣笛声声调欲高,黎净遥身侧对上同是体育生的女生,气势上她明显吃亏不少,步伐被迫打乱,她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对节奏。

    等棒交接到下一个人手里时,因为她的小失误,她们这一队落后不少。

    第四棒是周言杰。

    接住棒,他冲刺很疯,不要命的跑法很快跻身前二,差前一位还有些距离,可惜一百米很短,他无奈的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棒的身上。

    第五棒是习知之。

    习知之步伐跨的比同棒人都大,尽管习知之再怎么奋力冲刺,也只是勉强拉进了距离。交接到最后一棒手上时,终究还是落人半截。

    台阶上,沈从羡遥望跑道出神,眼神分秒也不愿偏移,呼吸一瞬滞空。

    “完了完了,我们班不会要拿第二吧?”

    徐贤睿木讷丧气,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忘了最后一棒是谁?”

    一侧的同学点醒梦中人。

    沈从羡愣回神,思索片刻,她突然格外有底气挺直脊背,松松握拳,手心冷汗风吹散。

    “距离差在这,万一……”

    “我信他。”

    沈从羡动唇打断旁侧喋喋不休的对话,目光重新落在终点方向,胜券在握的嘴角扬了又扬。

    末尾一棒是江席呈。

    目前他位居于第二名,强劲有力的跨步促使他与第一名的距离瞬间拉近。

    最后十米,江席呈爆发惊人耐力,一步顶两步的架势仰头前冲。

    正值盛夏时节,蝉鸣枝头叫,阳光透过茎叶的缝隙透出迹迹斑驳,江席呈察觉到股股热气迎面一齐扑来,他的身躯竭尽全力前倾。在最后响彻云霄的呐喊欢呼声中,江席呈凭一己之力表演生吃对手绝技,力挽狂澜到最后胜利一刻。

    啊啊啊啊啊——

    江席呈在众人热腾沸水声中回首,心口松气,狠狠手指天,身朝所有真情实感为他欢呼尖叫的人俯身鞠躬致谢。

    有的人后天拥有选择相信爱人的能力,而有的人天生拥有耀眼吸睛的底气。

    沈从羡是前者,江席呈自然是后者。

    “牛啊呈哥!直接干啊。”

    周言杰领头的一行人撞上来,围拥江席呈乐的人仰马翻。

    “运动健将就是有实力。”

    “呈哥在这就没输过,我看还有谁?”

    “哎哟!最后发力截胡冠军,瞧把别人气的。”

    “冠军是咱的就是咱的,什么截不截胡,会不会说话?”

    不臊的一伙人在江席呈周围左言右语吹捧起来。

    江席呈朝梧桐树方向巡去,三两个男生气的脸铁青,不甘心踢弄脚下石子。

    对上目光,其中一人挺直腰杆,不服气的冲江席呈比划了两下。

    江席呈一路径直走,身后原先闹哄哄的气氛低沉下来,其余人佣起他的背身随了上去。

    “谢谢你我的对手,辛苦。”

    江席呈哂笑,放低姿态伸手握和。

    眼前的人笑了,笑的又酸又涩,似乎他谦卑的口吻惹得对方更是恼火。

    “不用。”

    对方神色不屑一顾,略过他悬至半空的手,头也不偏无视他的存在。

    江席呈的左肩震了震,他被没有礼貌的人撞了。

    “喂,人没江席呈高就算了,格局还没人家大,你妈妈没教你出门要有素质吗?”

    趁着人没走远,周言杰扯起嗓子一顿输出。

    “无妨。”

    江席呈收回微凉发白的手,波澜不惊掀起轻颤的眼皮,眼底没有一瞬不愉悦,反而看上去心情颇好。

    “今天我请客,想想吃什么。”

    江席呈调和僵持的氛围,以他买单的方式重新煽动众人雅兴。

    “那我们可要吃贵的了。”

    周言杰见好就收,又眼力见十足的接话。

    话题一转移,众人闹嚷嚷的声音又打成了一团。

    林荫小道下,江席呈枕双臂搁一侧草坪上眯了会儿,修长白皙的腿就这么没规矩的翘着,没换下的运动装衬的他青春洋溢。

    阳光洒下,风吹林梢,球鞋旁的铃铛咿呀咿呀的在晃荡。

    少年眉心舒展,心头软了一寸又一寸。

    江席呈意识里迷迷糊糊梦见了沈从羡,清醒过来时沈从羡正探出脑袋,眼眸直勾勾盯他脸颊。

    四目无言。

    半晌,沈从羡递过拧开瓶盖的矿泉水,认真问,“你口渴吗?还喝水吗?”

    江席呈忽然反应起身,脑袋懵懵憋不出话。

    沈从羡眼珠黑黝黝,耳后扎着两个麻花辫,淡蓝色渔夫帽遮不住她脸蛋上的绯红。

    他们不语的对上目光,江席呈头一次清晰感觉到浑身血液集中一处的酥麻感。

    渴,他突然渴了。

    “渴,我渴了……”

    简短几字,江席呈讲的磕磕巴巴。

    江席呈现在岂止渴,他渴的饥渴难耐啊……

    “看到你我饥渴难耐。”

    他口直心快,下意识顺直给真心话道出嘴了,喉结难忍上下滚动。

    沈从羡无语凝噎,瓶身突然塞他手里,扶帽檐盖好欲发红晕的脸颊,羞耻跑开。

    江席呈站风中凌乱片晌,脑袋回忆起来狠狠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水,他自嘲的擦擦唇边水渍。

    沈从羡一点儿也不禁撩,容易害羞死了。

    “呈哥,集合了。”

    有人喊了他。

    江席呈平复好心情小跑回去,步伐轻松的令人一眼看破。

    “你今天很是奇怪啊,吃兴奋剂了你?”

    周言杰一语破的,没见过江席呈状态极佳成今天这般,这是越战越勇了?

    江席呈想反驳,眼神一转见沈从羡正站对立面,畏畏缩缩的躲骞时臂膀后。

    “小羡,小羡?”

    骞时唤了她好几声。

    “啊?”

    “班任喊我去谈话。”

    “我也要跟着你去。”

    沈从羡推他的肩膀,慌乱的要逃离。

    敲开办公室大门,两人板直站立李婕妤跟前,李老师向骞时说明要求,遭到沈从羡第一个反对。

    “老师,这样对骞时的身体会有损害,换个方法行吗?”

    沈从羡开口替他求情。

    “老师的意思也不是非得强求哈,老师提个小小建议,当然选择权在骞时同学身上呢。”

    李婕妤安抚沈从羡多余的情绪。

    “老师,我愿意。”

    骞时首当其冲的应下提议,脸上笑的一如既往轻松。

    运动会最后项目——拔河。

    一班在今年的运动会项目里屡战屡胜,拔河也不例外,即使是团体项目依然一路过关斩将,赢的不遗余力。

    余下一局争夺的是冠军。

    “小时,算了吧,太冒险了。”

    沈从羡的担心溢于表面。

    “小羡,我也想赢。”

    骞时态度坚决,意要坚持班任的提议。

    他想赢,他也想向江席呈一样赢。

    两个回合下来,一二班打成平手,第三局定胜负。

    赛前调整,骞时根据指示自觉的站末尾端,粗糙的麻绳宛如大尺寸的藤蔓缠绕他纤细白净的腰身,透过衬衫明显能够看到只需要稍微用点力,他腰身的皮肤便会变形发皱。

    骞时与所有人背过身,半蹲的姿势已蓄势待发。

    三声哨令下,双方不分伯仲的发力。

    眼看僵持不下,二班后排的小胖一声怒吼把一班的麻绳拉过去一半,打头的江席呈脚下动作忽地一滑,眼看落败,身后的骞时也有样学样模仿起小胖的气势,吼出与他性格不符的嗓音,竭尽全力逆转局势。

    一霎时,麻绳如愿被拉平。

    王老师晏然自若,指挥左右前后的同学把脚步交叉卡死,前排几人找准缝隙调整队形,等待一致站稳脚跟。

    发现后排有的人没调整好,这下他慌神用上肢体动作示范。

    僵持不下间,骞时反手拽住麻绳,使麻绳搭于他的右肩,双掌找到发力点,脊背带动动作,抿唇咬牙模拟老牛耕地的方式双腿费力的朝前挪动。

    “一 二三走”

    王老师反复喊口号的声调节节高,大汗淋漓的囧样风趣横生,幽默又诙谐。

    “还可以坚持吗?”

    李婕妤跑至末端弯腰询问骞时的状况。

    “我……可以……”

    骞时憋的面红颈赤,皮肤一向白里透亮的他浑身血液充盈,段段青筋欲冲而出,他是真的到极限了。

    疲惫之际,周围静悄悄,透过所有人的声音,骞时意识紊乱中只听见沈从羡的呐喊声。

    耳鸣恢复,众人嘈杂的嗓音再一次涌来。

    骞时偏头望向举住“小蜜蜂”卖力加油的沈从羡,她的声音又清又亮,似夏夜里为数不多的冷风般,甜净凉爽。

    骞时左腿一跨,硬生生把力度集中到腰杆,狠劲一上来,麻绳不出意外的拖过一半,众人一步一使劲,一团作气朝身后拽走。

    哨声再一次响起,比赛结束。

    麻绳落地,一班的同学相拥而泣,挥手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沈从羡拨开汹涌人群,手脚发抖试图解开骞时腰肢上的麻绳。

    “这怎么解不开啊……我解不开,怎么办?”

    沈从羡哭腔抖了抖,去解麻绳的双手发颤。

    她知道麻绳卷了一圈又一圈,得从源头系开。

    “有没有人给他解开!”

    沈从羡的声音再一次淹没在呐喊助威的人海中。

    “你疼吗?我解不开。”

    沈从羡眼泪婆娑,思绪混杂,人几乎乱了方寸,她再怎么用力扯麻绳也无济于事。

    她俯身歪头,凑上去用齿尖啃咬。

    “不要,小羡不要。”

    骞时脸色惨白,用仅剩余力推开她的动作。

    沈从羡不死心,倔强的再一次凑上前,嘴边的动作反反复复。

    “快!给解开!”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身后的异常,人群中大喊了一句。

    江席呈强行拉开沈从羡,几位老师解了片刻,麻绳卸下,骞时的腰间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他重重松口气,抬眼见面前的小姑娘哭的不成样,唇角还止不住渗血。

    沈从羡的口唇是被麻绳磨的。

    校医务室里,校医简单给骞时做了检查,除去腰间勒的发紫以外并无大碍,不过短时间内是不宜大幅度活动。

    “散了散了,大家先回家,注意安全。”

    见状无事,李婕妤只好先疏散堵在医务室里的同学。

    骞时执意要再躺五分钟,李婕妤又临时有会议要开,偌大的医务室只剩下两人。

    “疼不疼?”

    沈从羡指尖正要触碰他的肌肤,他腰间一躲,面上无奈笑了笑,“别摸,前面渗了点血,脏。”

    “你疼不疼?傻不傻?”

    骞时手掌心握上她面容的轮廓,用大拇指轻轻擦拭唇角的血迹,眼底的担心再次汹涌如潮。

    沈从羡双眼汪汪,滚烫的泪珠袭来,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

    “不哭,我没事,小羡别哭。”

    骞时另一只手便也覆了上去。

    “下次不许这样了……再这样我会和你绝交的。”

    沈从羡恶狠狠的佯装警告。

    “好。”

    骞时恢复往常神态,笑意深深,脸上担心的要死实际上爽的也要死。

    该死的江席呈,他骞时今天真的赢了,但他不会再冒险让他所爱之人掉泪受苦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