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得早,应微言的心情还很不明朗,怕自己的动作吵醒蒙知芙,轻手轻脚走出房间,花生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应微言蹲在房间门口把猫摸了个遍。
脑子里空空的,胃也空空的。
沮丧像一只如影随形的鬼,攀在应微言的肩上。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应微言知道家里二老的习惯,除了恶劣天气,每天都会早起出去散步,顺带去附近的超市转转,买点新鲜的菜。
但家里冰箱现在还是满的,他们可能就是去散个步。
她刚收拾好表情,打算去迎接一下。
门一打开,门外是三个人。
早餐桌上。
被闹钟吵醒的蒙知芙端着一个碗,借着碗沿的掩护观察了一会儿,低声问应微言什么情况。
应微言比她还想不通。
为什么姜谢辞会在这里。
还这么自然地融入她家的早餐。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最终放弃思考,找了早饭之后的一个空当问姜谢辞。
姜谢辞漆黑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应微言紧张了一下。
姜谢辞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四个字:“赔礼道歉。”
这四个字她实在是听不出什么来,赔礼道歉,跟谁?
她爸妈吗?
是不是弄错了......
姜谢辞拿出茶几下放着的围棋棋盘,问应微言要不要来一盘。
这磁吸的棋盘是应老师从家里带来的。
围棋,应微言只会最简单基本的规则,连小学生都杀不过。
“没事,给你悔棋的机会。”
都这么说了,应微言肯定要试一下了。
围棋是一项很考验全局观的脑力运动,厉害的棋手可以预测局势的走向。
应微言喜欢专注眼前,导致她守住了一颗子,一下就丢掉一片。
蒙知芙看两个人在博弈,从冰箱里拿了根冰糕,边吃蹲在旁边看他们下棋。
她虽然不懂规则,但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应微言的水平烂到不行。
应微言的悔棋次数是无限的,但有些时候走着走着,她会发现几步之前就走错了。
姜谢辞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虽然让她悔棋,但等她下好之后,依然步步紧逼,大杀四方。
下到最后是黑棋一面倒的局势。
应微言的一小圈棋团成一团,已经没用了。
“再来。”姜谢辞不甚在意地说。
应微言有点情绪上头,换了种下法,还是可以悔棋,依然被姜谢辞杀到片甲不留。
棋子被姜谢辞收走,堆一堆堆在手边,还有一颗被他拿在手里摩挲。
其实每一盘棋局都能很快结束,但姜谢辞都会给应微言重推的机会。
第五局的时候,应微言脸都红了。
棋局结束,蒙知芙抬手制止:“小下怡情,大下伤身,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吧。”
姜谢辞等应微言发话。
应微言肯定不想结束,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一口镇定了一下心情,说继续。
阳台上,应老师在研究用楼下装修不要的木板给花生做个猫屋,许老师在他旁边帮忙。
客厅里的动静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了。还有你,欺负人家小姜干什么。他帮了言言多少。”
“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变成我欺负人家了。夫人你好不讲理。”
“还说你什么都没说,你这个人。他怎么说也是言言的老师,之前就算是我们把他认成言言的师兄,也是因为我们没多问两句,人家自降一辈,还帮言言喂猫。我不管,等下你去给人家道个歉。”
肩膀被捶打了几下,感受着这久违的力道,老父亲苦笑道:“好好,知道了。”
应老师在心里叹气。
昨晚提到姜谢辞的主持后,姜谢辞立马就道了歉,说之前没有好好自我介绍,让两个人误会了。
态度谦虚温和,言辞礼貌周到,还说应微言的问题,他来处理。
昨晚本来就很晚,今天早上一早,姜谢辞就过来了,还跟他们散了步,问了一下应微言之前的事情。
对症下药,才是能最快痊愈的方法。
当妈的基本上事无巨细和姜谢辞说了,提到应微言的性格,也是有点自责。
姜谢辞语气温和地说性格是多方面因素塑造的,所经历过的事情留下的痕迹不一定都是伤痕,起码应微言都把它消化成了自己的能力和处理事情的方式。
“有人比我们还了解女儿。”应老师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视察的花生。
“这不是好事吗?”
“......夫人,其实我觉得小应同学的性格是遗传了你。”
阳台上突然有小声争执起来。
应微言回过神来,对姜谢辞说等一下,跑到阳台探头问怎么了。
“我跟你爸在讨论猫屋用什么颜色比较好,我想用蓝色,他想用粉色。你觉得呢。”
“可以让花生选,它喜欢什么用什么吧。”应微言十分周全,“它没什么想法的话,可以两个颜色都用,粉色当屋顶,蓝色涂墙。”
应微言贯彻了持之以恒的端水政策,俩老师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不要吵架。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应微言眨巴着眼睛说,“可以吗?你们想喝水吗?我给你们拿水。”
虽然她还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但完全不妨碍她从那件事抽出来做其他的事情。
“好,不吵了。就按照你说的做。不喝水,你去玩吧。”
虽然说了不喝,应微言还是拿了两瓶常温水过来。
转头又去下棋了——不,应该是被姜谢辞单方面压着打。
应微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蒙知芙已经把家里的各种坚果剥了一堆了,也不吃,就摆在那里。
小苦瓜一张脸:“刚吃雪糕的时候忘了看热量了。应微言你把这些吃了吧。”
今天晚上蒙知芙绝对不会离开健身房一步的。
又让应微言陪她去。
“好,我也去。“应微言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皱眉苦脸地看棋局。
蒙知芙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一次又一次。
但她看应微言全神贯注在棋盘上,又觉得是好事。
棋局还在继续,但不论后悔多少次,应微言都没办法走到她自己认为的最优解。
反而在瞻前顾后中,顾此失彼。
“围棋其实没有绝对的最优解。”姜谢辞边捡自己的棋子边说,“我每次赢你,也丢了一些棋子。”
应微言不说话,眼睛随着姜谢辞的手动,过了一会儿垂下眼睫看自己手里的几颗黑棋。
等姜谢辞收完棋盘上的黑棋,应微言乖乖伸出手,把手里的黑棋放进他的棋罐里。
又玩了一局。
“五子棋会玩吗?”姜谢辞看着应微言问。
应微言点了点头。
“你先下。”
比起有杀气的围棋,应微言还是更喜欢五子棋,只需要五颗子连成一线,不需要思考其他的东西。
应微言的心情终于轻松了很多,第一局就赢了姜谢辞。
又玩了几局,结果也是应微言胜。
打算再来一局的时候,应微言突然说不玩了,就突然站起来跑进了房间。
姜谢辞头也没抬,慢慢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蒙知芙心想这是赢了高兴傻了,干脆坐到应微言的位置上说:“姜老师,我俩也下两局吧。”
蒙知芙的五子棋水平不比应微言差。
姜谢辞微微一笑说好啊。
半个小时后,蒙知芙也说不玩了,没一把赢的。
重点是还不能冲姜谢辞生气,她一捧把棋子放进容器里,盖上盖子,想去找应微言。
“等下再去找她吧。”
蒙知芙的动作一顿,又坐了下来,也不问为什么。
问就是虽然姜谢辞手下不留情地杀了她很多次,但姜谢辞对应微言的影响很大。
昨天能第一时间想到他,也是蒙知芙凑了巧了。
蒙知芙盯着姜谢辞看,姜谢辞视而不见,拿走那罐白棋,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娱乐不缺好看的人,也不缺有能力的人,蒙知芙不知道应微言为什么可以一直喜欢姜谢辞。
明明应微言自己都比姜谢辞厉害,什么都会。
难道这是初恋的力量?喜欢的第一个偶像意义不太一样?
反正蒙知芙对来给汤雯助力的姜谢辞没什么太多印象了,她只记得应微言是怎么从很后面的位置,一步一步往前走的。
不知不觉,蒙知芙感觉眼睛盯得有点酸,揉了揉眼睛。
“姜老师。你觉得小应怎么样啊。”蒙知芙想替应微言试探一下。
如果这人不怎么样,就趁早换个人崇拜,实在不行她也可以。
“很好。”
这什么评价,蒙知芙有点失望,好敷衍。
于是她继续问:“好到什么程度呢?”
你好我好大家也好的话,那不就是洗发水广告了吗?
姜谢辞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蒙知芙心想,应微言,你一定要粉转路人啊。
见蒙知芙还在等他的答案。
“你知道围棋棋盘上有多少种变化吗?”
蒙知芙算了一下,说:“指数爆炸应该很大吧。”
姜谢辞放下一颗棋子,蒙知芙下意识看棋盘,感觉有点眼熟。
好像是应微言跟姜谢辞的最后一盘棋,应微言不知道想了什么,说不用姜谢辞让棋了。
专心跟姜谢辞撕杀了好久,还是输了,依然是惨败,姜谢辞的黑棋把应微言的白棋团团围住。
“我觉得这局就很好。”
蒙知芙听不懂,怀疑姜谢辞在岔开话题。
可是他垂眸看棋局的表情,又很像昨天他低头看应微言的表情。
蒙知芙的词库匮乏,最终还是靠直觉勉强接受这个答案,没有再继续追问。
半个月后,应微言秘密进组,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半封闭式培训,包括武术、表演等专业技能课,请来的都是很有厉害的指导。
谢立第一天就露了面,对演员们说坚持不下去的可以直接回家,申请都不用打。
应微言站在稍微后排的位置想,有事请假回家的话需不需要打报告。
不过还没想完,就听到负责他们体能训练的老师喊了一声,说先拉拉筋,等下绕着操场跑五圈热热身。
应微言跟着做完动作,随着教练一声令下往前跑。
一阵风刮过,教练眯了下眼睛:“什么玩意儿,跟兔子一样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