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警方刻意封锁了消息,报道雨夜恶性案件的新闻还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尤其是凶手至今在逃,带来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连远在夜都的张恭宁女士都抽空转发了这条新闻:《安匕士3名醉酒男子惨遭虐杀横尸街头》。
配图是一团血糊糊的马赛克,隐约看出三具躯干。
“其中一个是槐城隆丹制药麻总的小儿子,去年吕老太太寿宴还来打过招呼的。你多注意,我找人过去保护你。”
佚彩仅凭破碎的灰砖就判断出案发位置正是她拖行三个小混混的沃罗街,脸色有些难看。
她嘴上答应得很快,没有露出异样。“您消息还挺灵通,放心吧妈妈,我会小心的。”
……小心不被抓起来。
年留青和唐栖迟也收到了手机新闻推送。
唐栖迟点开照片,不咸不淡地点评:“画家先生,你未来的艺术成就一定会像新闻头条里躺着那几位一样。”
年留青不明所以。
“一眼望不到头。”唐栖迟微笑,十分满意这个地狱笑话。
佚彩感觉展厅温度下降了几度。
“不好笑吗?我看书上说,适当的玩笑可以拉进人际关系,亭晚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年留青:“这位先生似乎小时候发过烧。”
唐栖迟:“我从小身体健康,从不生病。如果我的话让您不舒服了,那么非常抱歉,我是故意的。”
佚彩镇定自若地穿过两位针锋相对的男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展厅内回荡,佚彩连忙接起。
陶夭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有人悬赏杀你,现在立即离开展厅,这几天都躲起来。”
“赏金多少啊?”
陶夭气结,这是重点吗!
“我追踪到发布悬赏令的人ip就在安匕士,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悬赏一旦发起就不能撤销,除非发起人身亡。”
佚彩悄悄避开两位男士,轻声细语:“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又不是提前将赏金打入第三方账户那种没了雇主还正常进行的悬赏,总有办法的。”
陶夭那边键盘响成一片,“佚彩,你别不当回事。接下悬赏任务的,就是我昨晚跟你提到的任务目标‘隐翅虫’。他是从其他位面叛逃过来的,身上极有可能带着我们不了解的外挂!”
陶夭担心得连张亭晚都不叫了。昨天餐厅里的假记者分明就是接了悬赏的人派来的狗腿子,此刻想要引蛇出洞的佚彩很危险!
文纳多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洋葱摊旁边发生帮派火拼都照常做生意,警察根本不会在意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情况,佚彩只能靠自己。
滋啦一声刺响,一把黑洞洞的枪口从安全通道的铁门缝隙里探出来。
佚彩轻巧侧身躲过,麻醉针扎进盆栽厚实的叶片。
她下意识想还击,脚步一转,硬生生折返。唐栖迟和年留青还在场,她不能现在和隐翅虫产生正面冲突。
“唐栖迟,救我!”
声音之凄厉,神态之做作,陶夭不予置评。
唐栖迟和年留青暂时休战,将佚彩一前一后牢牢护在中间。
唐栖迟左手揣兜,外套口袋鼓鼓囊囊的,被佚彩按住手臂。“还没到那种程度。”
年留青难得冷脸,蓄势待发紧盯安全出口,“来者不善。”
时管局原本计划活捉隐翅虫问出叛逃路径,但云浮岑一听到隐翅虫敢把主意打到佚彩头上,当即大发雷霆,通知陶夭将其就地销毁。
“销毁”的意思是,隐翅虫、以及他可能携带的系统,通通抹杀,捕虫计划原地爆改灭虫计划。
一个催泪瓦斯滚了进来,唐栖迟用力将佚彩裹进怀里。
柔软、温暖,像蓬发的棉桃,就是有点闷,佚彩的脸差点被唐栖迟饱满的胸肌挤变形。
展厅内烟雾缭绕,但催泪瓦斯似乎有些劣质,并未爆发出刺激性毒气。
年留青屏住呼吸,摸索着推开窗,猛吸一口气冲向电梯按键。他们目前在展厅5楼,2-3层正在布展,暂不对公众开放。
新鲜空气涌入,冰凉的扣子擦过耳廓,佚彩推开唐栖迟。
感到怀中温度抽离,唐栖迟下意识想用那只坏掉的手揽住。
地板上散落着几支麻醉针,应该都是刚才隐翅虫趁乱发射的。
陶夭指尖飞舞,屏幕冷光映出额头的薄汗。看到佚彩带着唐、年二人重新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气定神闲地欣赏电梯跳动的楼层数字,陶夭这才平复心跳。
“下电梯左转穿过绿化带跑到广场上去,那里人流密集,不要靠近楼梯间!”
“践踏草坪要罚款的。”佚彩提示。
陶夭听了有那么一瞬间想报警。
她怀疑佚彩对连环杀人犯这个词毫无概念。
电梯并未如愿前往一楼,而是卡在二楼,电梯门打开,昏暗的展厅空无一人,只有堆得横七竖八的板材。
佚彩长按关门键,电梯门依旧一动不动。
很静,只能听见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一番试探下,佚彩可以确定,凶手没有帮手,装备也称不上太好,而且不愿暴露在监控下。如果不是碍于唐栖迟和年留青这两双眼睛,她今天就能让隐翅虫彻底金盆洗手。
唐栖迟想探头查看情况,再次被佚彩拽回来。“你要出去,我跟小年应付不来。”
陶夭简直想顺着网线钻过去,“不要出去!二楼正在施工,监控在维修,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年留青和唐栖迟两个门神将佚彩遮挡得严严实实。
僵持了好一会儿,电梯门缓缓合拢。
年留青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濡湿。他刚才想动用协会的武器,被佚彩悄悄拽住袖口。
三人走出小展厅,阳光落在门前的紫藤花架上,深浅不一的紫色晕染开,人声喧闹。
电话那头的陶夭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她算明白为什么一贯严肃的云部长提到佚彩时表情那么复杂了。
简直就是他们时管局的活祖宗!陶夭拧开可乐猛灌了一口。
唐栖迟抬起手整理佚彩在他怀里蹭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放心,有我们两位护花使者,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儿伤害。”
佚彩知道隐翅虫并未走远,估计正躲在某个角落阴暗扭曲爬行,等待另择时机动手。
年留青对唐栖迟半场开香槟的行为嗤之以鼻:“虽然我不是兽医,但我还是建议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到医院去做绝育,而不是不分场合地发情。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毕竟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兽医。”
唐栖迟坚持要把佚彩送回家,被她拒绝了,只答应了顺路的热心邻居小年同学,理由是张恭宁女士已经请好了保镖。
——至少得是个保镖吧,在看见家门口的商陆之前,佚彩是这么想的。
商陆长腿略显拘束地靠坐在行李箱上,捧着外卖吃得正香,前额蓬松的头发微微翘起。
“商医生,你怎么来了?”
商陆喉结滚动,优雅地咽下最后一口,迅速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外卖盒比脸还干净,一滴汤汁都没剩。
“当然是来找我的老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我的老板狠心抛下了我,给了我什么都不做也能躺平赚钱的机会,但我毕竟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合格的牛马会给自己带上嚼子不远万里奔赴而来。”
商陆盯着佚彩身边的年留青,“这位怎么称呼,……老板公?”
年留青耳朵刷地红了。
佚彩没理会商陆满嘴跑火车。
“我朋友小年。”
“这位是我们家聘请的家庭医生,商医生。”
亲疏立显,年留青满意地眯起眼睛:“我常来文纳多采风,如果你愿意考虑当地医生,回头向你推荐几个。”
佚彩含糊应了一句,越过行李箱开门,回头叮嘱年留青这两天别乱跑,见年留青乖乖点头才进屋。
还没等佚彩给商陆找拖鞋,他已经麻利地从兜里掏出鞋套自觉戴好。
虽然商陆绝口不提等了多久,佚彩还是客套了一下:“到这么早,怎么不叫我?”
“您见过哪个打工人出差,会打电话叫自己的老板暂停约会来接?”
“好好说话。”
“你母亲加钱了。”
餐桌上摆着几支笔和摊开的书,佚彩随手归拢好。
宽屏液晶电视蒙着蕾丝防尘罩,一只暖灰毛绒兔子气鼓鼓地抱着胡萝卜,占领了沙发。厨具整洁如新,冰箱里只有几个圆滚滚的土豆和番茄。
一层的两间客房都是独立卫浴。二层是佚彩的书房、更衣间和卧室,商陆没上去。
他拎着行李箱有点局促。
这就是张女士说的小公寓?可恶,跟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
“还以为那男的是你养在外头的,没想到我先住进来了。”商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碎碎念。“不过两间客房,正好还空一个位置。”
佚彩斜倚门口看他忙活,“你俩才第一次见,干嘛这么夹枪带棒,坐飞机坐昏头了?”
商陆从箱子里取出衣物整齐挂好,已经拿到内裤了,佚彩还是没有挪窝的意思,他背过身有些扭捏。
“看不惯你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娇弱挡箭牌而已,能给他添堵我就高兴了。”
佚彩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商陆说的是盛晗,看来他们俩之前治疗脑震荡的时候,相处不太愉快。
商陆纯纯乐子人,佚彩不太放心。“我妈叫你过来干嘛的,等凶手过来买一赠一吗?”
商陆倒是淡定,“知道最近安匕士不太平。放心,我以前坐诊,还遇到过自制□□袭击呢。”
“哇,那你活下来了吗?”
商陆不语,只是一味地收拾。
佚彩赶紧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怪不得传言商陆没事就喜欢练格斗。
……并非喜欢。
“出行必备老中医,能治疗能输出,花一份钱打两份工。”商陆突然凑近,一手撑门,温热的吐息贴近她耳垂,“欲购从速。”
佚彩笑盈盈地盯着他,没动。
最后还是商陆败下阵来,主动拉开距离,“老板一直守在我门口,让我有点难办啊。”
“要不进来坐坐?”
“不了,”佚彩一脸无辜,“阳台的小花快冒烟了,我去浇浇水。”
佚彩刚转身,商陆就把门关上了。
道行不够,再看一眼他都怕自己爆炸。
嗡嗡。
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陶夭:我查到隐翅虫的悬赏人了!他们明晚10点在飞马座大厦进行交易。
【好感-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