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陷入了深眠,无意识的把全身重量压在了秦桑榆身上。
秦桑榆开始还能勉强支撑,但体力是她的短板,没撑一会儿就开始两腿打颤。
为了以防落个双双仰面倒地的结局,秦桑榆握紧谢九圈在她腰上的手,半拖半背的走了两步,停在兽皮软榻前,往后一靠,艰难的卸下背上的“重担”。
拉下谢九搂着她的手,她坐起身喘了两口气,偏头帮谢九调整好姿势,然后起身穿过紧闭的木门,进了妖帝母亲分娩的现场。
进去后她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房间里血腥味很重,一盆一盆的血水堆放在一旁,鲜红的颜色看得她一阵阵发晕。
等不到妖帝出生,秦桑榆就匆匆退出了房间。
木门外的几人神色焦急,但又无能为力,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满心焦灼的等待。
小姑娘年岁终究还太小,等了两个时辰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她伸出小手拉了拉姑姑的袖子,仰着漂亮稚嫩的小脸,语气天真无邪:“姑姑,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啊?我困了。”
姑姑蹲下来,平视着小姑娘,耐心的哄:“弟弟还要一会儿呢,晗儿困了吗?姑姑带你去睡觉。”
阿姐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晗儿不睡,晗儿要等弟弟,晗儿答应了父亲,要帮父亲看弟弟。”
“这样啊,”姑姑目光柔和的摸了摸阿姐的脸,“那这样,晗儿在软榻上眯一会儿,等弟弟出来,姑姑第一时间叫你。”
阿姐糯糯的答应了。
眼看着姑姑牵着阿姐朝软榻走来,秦桑榆连忙奔到软榻前,连拖带拽的把谢九拉起来,抬起胳膊架在脖子上,艰难的支撑着。
阿姐趴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姑姑坐在一边,轻柔的拍着阿姐的后背。
画面温馨美好,就是秦桑榆没有心思欣赏,她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应付睡着后不太安分的谢九上。
睡梦中的谢九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不自觉的靠近,他架在秦桑榆后脖子上的胳膊自然垂落在她胸前,此刻彻底环住了她整个脖子,另一只手也圈在她腰间。
炙热滚烫的胸膛隔着布料紧紧贴着秦桑榆的后背,呼吸带动的起伏振动均匀绵长。
秦桑榆满脑子想入非非,红着脸浑身不自在,身体想要往前躲开炙热的体温,刚有动作,就被腰间横着的手臂无情镇压。
面前就是心急如焚的长辈们,秦桑榆虽然脸皮不是那么薄,但也有些害臊。
没事的,他们看不见。
秦桑榆挣扎不了,只能不停的洗脑自己,顺便把不和谐的废料排出脑海。
她表情严肃,身体绷得板直,要不是身后的人时不时的低首压弯腰肢,跟站军姿差不了多少。
这个姿势没有维持多久,一是秦桑榆的体力摆在那里,二是小妖帝终于出生了,姑姑叫醒了阿姐,一群人涌进了房间看族群里新出生的小少主。
秦桑榆趁机把谢九扔在软榻上,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颈,心有余悸的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血腥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幽的花香。
床榻被妖帝的家人们层层围住,秦桑榆凑近后也只能听到阿姐懵懂稚嫩的声音,她在感慨弟弟怎么长得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像狐族人。
姑姑就笑盈盈的解释,说阿姐小时候也这么皱巴巴的,比弟弟还不像狐族人。
阿姐不服的争辩。
床榻前很热闹,让秦桑榆一时恍惚,唤醒了她一些深深压抑不敢去回忆的画面。
猝死穿书之前,她也有一个家的。
……
谢九从昏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族长的木屋里了,他们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条上,他靠着秦桑榆肩膀,秦桑榆看着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小腿。
他小心的直起身,动作很轻,却还是被秦桑榆察觉到。
秦桑榆偏过头看着他,清润的瞳眸干净如水洗,声音温和:“我看到九九的母亲了,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难怪能生出九九这么漂亮的美少年。”
谢九抿了抿唇,不太开心的反驳:“她是妖帝的母亲。”
秦桑榆偏转视线,状似不经意的道:“可是他们叫妖帝小九诶。”
谢九错愕的愣住,他有些难以置信,嗓音一下就涩然了,“什么?!”
“妖帝,大名谢泠,小名谢九。”秦桑榆将刚刚看到的一字一句转述给谢九。
谢九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是这样么,谢九不是妖帝一时兴起乱编的名字,而确实是他过往的小名。
谢九的心情一时间十分复杂,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和妖帝有任何牵扯,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舍不得面前这些只要稍微触碰就能显现出相关画面的记忆。
这些人,不仅仅是妖帝的家人,也是他的。
血脉相连,能让他心绪翻涌不平的家人。
谢九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故作镇定的看着老神在在的秦桑榆,轻声问:“会害怕吗?”
秦桑榆被问得一懵,下意识想要反问,但目光触及谢九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时,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和妖帝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根本无法分开,所以那么畏惧妖帝的她,会害怕吗?
怕他们是一个人,怕他们迟早变成同一个人。
秦桑榆能明显的感受到谢九的紧张不安。
她认真的想了想那个可能。
只是想想,她就有些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但只要一触及谢九暗淡的眸光,所有的害怕恐惧就消散一空。
她不忍心让他这么难过。
她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谢九的手背,轻声回应:“不会。”
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但眼睛里的情绪很坚定。
谢九一把抱住了秦桑榆,抱得紧紧的,恨不得把人嵌进怀里,揉进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一片静谧中,秦桑榆抬手轻拍了拍谢九的后背,语气熟稔自然,“我听姑姑说,明天父亲就从龙宫回来了,你想要见见吗?”
谢九低低“嗯”了声。
在树枝上抱了一会儿后,秦桑榆和谢九又去看了看母亲。
母亲疲惫的睡着了,幼狐皮毛稀少,皱巴巴的一团包裹在襁褓里,安静的待在母亲枕边。
谢九盘腿在床边坐下,双臂叠放在床沿,下巴抵着手臂,目不转睛的看着因为生产有些憔悴但仍难掩绝代风华的母亲。
这是他的……母亲。
陌生的称呼隐没在唇齿间,激起心潮澎湃。
秦桑榆站在谢九身后,看着两张漂亮的脸,视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有点期待见到九九的父亲了。
到时候一家四口站在一起……
哇喔!视觉盛宴!
……
傍晚时分,橙黄的晚霞余晖洒落在巨树翠绿的枝叶上,将叶片都渡上了一层橘色的釉。
眉眼稠艳张扬的青年踏着灿金夕阳,如天神降临,肆意的抢夺走所有光辉,在万众瞩目的惊艳中,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秦桑榆目不转睛的盯着青年,一路目光追随着他径直进入木屋。
谢九阴沉着精致的眉眼,挡住了秦桑榆的视线。
秦桑榆不舍的收回目光。
“你!”谢九气的要死,眸中火焰熊熊燃烧,齿关咬得嘎吱作响,但半天说不出一句控诉的话。
秦桑榆一把抓住他跃跃欲试要抬起来指着她滔滔不绝控诉的手,敷衍的笑笑,语速飞快的顺毛:“别醋!这是你爹!你以后长开了,比他还好看!”
谢九气得胸膛不断起伏,秦桑榆急忙给他顺了顺气,免得他自己给自己气昏厥。
愤怒激动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谢九理智回笼,他琢磨出了不对劲。
他高高挑起眉梢,狐狸眼敛着危险的光,掷地有声的道:“不对!”
秦桑榆懵了懵,“哪里不对?”
谢九振振有词:“你见过我长开后的容貌的,你那时一点惊艳都没有!”
秦桑榆更懵,“我哪里见过?”
谢九冷笑一声,抽回秦桑榆握住的手,抱着手臂睨着她道:“识海,你忘了吗?”
想起识海中那个森冷诡谲的妖帝,秦桑榆后背一凉,她拨浪鼓摇头,诚恳道:“他气息太恐怖了,我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不记得他的具体样貌。”
谢九:“……”
谢九偃旗息鼓了,他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拉不下脸,别别扭扭的放下胳膊,手指试探着、不经意的碰了碰秦桑榆的指腹,带着点讨好求和的意味。
秦桑榆见他终于不生气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总算哄好了。
她拉住谢九往木屋的方向走去,迫不及待想看美人共处一室的盛宴。
谢九顺着她的力道被拖着进入木屋,看着很不情愿的样子,实则眼角余光偷偷的瞥向前方,心里升起不知名的期待情绪。
谢九的父亲和秦桑榆想象中的沉稳少族长的形象很不一样,他眉眼稠艳张扬,容貌精致妖冶,性格恣意张狂,一点也不稳重,进门后直奔床榻,要不是姑姑眼疾手快的拦着,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向床上的母亲了。
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手,他也不在意,兴致勃勃的抱起小狐狸,扫了一眼后,略显嫌弃的挑眉。
他口吻夸张,“这小崽子长得比我丑啊,妹妹,抱远点,别吓着我娘子。”
母亲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拧他耳朵,他配合的把耳朵往母亲手里送,借着俯身的动作,将儿子夹在臂弯,飞快的亲了一下母亲。
众目睽睽,毫不遮掩。
秦桑榆看傻了眼,谢九轻轻“啧”了声。
姑姑表示眼睛疼,拽着两个哥哥和族长出了门,把相处的空间让给哥哥嫂嫂。
母亲笑着戳了戳父亲,无奈的嗔骂:“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
父亲放下幼狐,软着声音抱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四五日没见了,都怪龙族的小崽子,害我都不能守着你生产。”
提起龙族,母亲眉心一蹙,“晗儿的事,龙主怎么说?”
父亲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含含糊糊的道:“还能怎么说,误会一场呗。”
母亲不悦他敷衍的态度,掐了一下他的手,作势要翻身不理他。
“好好好,我认真说,别生气别生气。”父亲见状,急忙告饶。
母亲便静静等着他说。
父亲却不说了,眼巴巴的盯着床褥,委屈道:“我一路奔波赶回来,好累好累,我能上床抱着你说吗?”
母亲羞红了脸。
谢九抱着胳膊冷冷点评:“为老不尊,不要脸。”
秦桑榆眨巴眨巴眼,活学活用的扯了扯谢九的袖子。
谢九敛着眼皮看她。
秦桑榆装模作样的捶了捶腿,“站了好久,我腿好酸,我也想你抱。”
谢九默默俯身公主抱起秦桑榆,耳垂红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