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继续,不过孙蓠先离场了,毕竟方才在众人面前已经耍过威风了,再待下去,这寿宴的兴致就真的让她败光了。
不过她未曾发现,自己的身影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落入了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少年眸中。
入了夜,这场寿宴也就办完了,白天还热热闹闹的园子,晚上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孙蓠遣散了房中的下人,自己一人站在窗前看着月亮,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寂寥。
想了想,她提了一壶酒出来,就坐在窗边喝,莫名想起了唐宁朝,自己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一人喝酒的时候会不会寂寞。
还有容妃,听说她假死的时候,容妃直接晕了过去,她待自己这么好,结果自己撒了个这么大的谎……
程钰的死,对她的打击已经很大了,好在后来没传出什么消息。
说起来,她在京中也呆了许久,除去家人,倒是没什么同龄人与她来往。
那些公主们也忌惮皇帝对她的纵容,平日对她也多是疏远,所以没什么亲近的人。
后来——倒是有了个人,天天跟在她身后。
看着天边的月亮,孙蓠用手撑着脑袋,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喝完不知是不是太猛了,再抬头的时候总觉着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概是月色美的太朦胧,以至于把人的神智都蒙蔽,鬼使神差的,孙蓠朝着面前的脸缓缓伸出手。
原本握着酒壶的指尖有些冰凉,但是触及那人的脸庞时,却能感受到温热,直觉让孙蓠发觉不对劲。
再加上夜里突然刮出来的凉风,被酒意笼罩住的意识突然醒了,孙蓠摸向对方的脸瞬间改成了掐。
“嘶~”
知晓如今是夜半,偷摸着进来的少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在脸上感受到轻微的痛意时,装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再用湿漉漉的双眸看向面前的人,就好像是被负心之人随意抛弃的流浪狗一般。
恍惚之间,孙蓠想起来,等程诃在外游学回来以后,自己好像再也没有像小时候一般这么捏过他的脸了。
回忆起一些不错的事情,孙蓠干脆将手中的酒壶搁在边上,两只手一起用上,搓了搓程诃的脸。
不过两三下,看着面前已经不再是娃娃的程诃,浅浅叹了口气。
“这脸……年纪大了,果然手感就差了很多,没以前那么软和了。”边说着,面上一幅失望的神情,甚至又叹了口气。
程诃:“……”
给突然出现的小暴君开了门,甚至还倒好了茶水,两人这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你怎么来了这极北之地?路上可是要吃不少苦头的!”茶水还是温的,外头寒气重,孙蓠将杯子推至程诃面前,好歹还能暖暖身子。
程诃接过的时候,粗糙的手正好摩挲过孙蓠的指背,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那份触感……却轻轻撩拨动了他心中的那根弦。
目光定定的锁住面前的人,这么多个被思念缠住的日日夜夜,痛心蚀骨,终究是熬过来了。
感谢上苍,终于让他再次见到她。
问的话一直没有回答,孙蓠抬头看程诃的时候,对方就用一种小心又包含着强烈占有的目光看着自己。
似乎自己是极其珍贵的易碎品,却又想要一口吞了自己独自占有,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程诃。
“咳!”这样炽热的目光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孙蓠清了清嗓子,再抬头的时候,对方终于收回了这般目光,将就着喝下了手中已经放凉了的茶水。
“阿姊怎么会在东夷?”
方才孙蓠问程诃的话,他并未想起来,如今便自己找了话题与孙蓠聊起来。
“自然是一路往北,便到了此处,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孙蓠继续喝着壶中剩下的酒,垂着眸子有些不敢看程诃。
虽然当初她利用假期逃出了京城,但是有关于程诃对她的心意,她却都是知晓的。
在大堂上倒下时,是程诃第一时间接住了她,甚至不惜和皇帝闹翻,也要替他继续将乌尔的案子查下去。
甚至,她还听闻,为了此事他曾经当面质问皇帝……
更不要提之后与程牧乘那般针锋相对,不过只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她想的那些,他一直在为她做。
可是自始至终,她假死之事都没有告诉过他,她们之间本就有一起从小长大的情谊在,即便那里头她掺杂了一些利用。
可他那时候应该很伤心吧。
“阿姊,你可否抱抱我?”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突然打断了孙蓠的思绪,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微亮的烛光将程诃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孙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灰暗的影子里头。
她抬起头,四目相对之际,孙蓠从程诃的眼中读出了一丝孤独,一丝后怕还有一丝隐忍。
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娃,虽说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些,但是看他这般可怜兮兮的,终归是有些不忍心。
再加上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所以还是站起了身,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抱住程诃后拍了拍他的背。
程诃恨不能将人紧紧的笼在怀里,感受到女子周身的清香,温热的呼吸悄悄缠绕上他的脖颈,双手难忍的握成拳,紧了又松。
最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双手只敢轻轻搭在女子的腰间,脑袋轻轻搁在女子的颈窝中。
这一刻,对程诃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最想要的已经在他的怀中了,于他而言,孙蓠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鼻子一酸,程诃的眼眶中有些湿润,本想忍着眼泪不落下来,转念一想……
若是他落泪,只怕正好会滴落在孙蓠的肩头,或许这般会让阿姊对他多几分怜惜。
这般想着,本来都有些干了的泪水,程诃闭紧了双眸,又低垂着脑袋,眼眶正好印在孙蓠肩头。
如他所愿,些许隐忍的泪水染湿了孙蓠的肩头。
似乎是感受到这抹若有若无的湿润,孙蓠拍着程诃后背的手顿了顿,程诃心上染起几分慌忙。
怕孙蓠会就此松手,手上不自觉的使了几分力气,将怀中的人箍的更紧了些。
都把孩子给惹的哭成了这样,孙蓠心中也有些自责,即便是被抱的更紧了也觉得不过是这孩子哭狠了。
只怕当初还是让小暴君伤透了心,这般想着,愧疚感越发的笼罩上了心头,拍着程诃后背的手也不禁更轻了些。
再三考虑,孙蓠还是打算安慰一番程诃,终究不能由着他将这伤心事自己憋在心里头。
说起来,也确实是她的错。
这般考虑着,孙蓠轻轻侧过头,朱唇轻启,对着程诃的耳间小声道,“好啦!不哭了,是阿姊的错,阿姊当时不曾顾虑你的感受!”
女子吐气如兰,温软的气息瞬间迅速染红了程诃的耳朵,只不过室内太暗,烛火又不够亮,孙蓠并不能看清楚。
她不知小暴君如今的心思,只是想着这般对着阿姊卖惨果然有用。
程诃熟知孙蓠脾气,其实最不耐烦,若是碰上了事情哄上一两句倒是还好,若不然,等久了,只怕耐心全失了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见好就收,这会儿程诃恋恋不舍的从孙蓠的颈窝中抬起头,与孙蓠对视,方才看着可怜兮兮的双眸,如今还挂着些泪珠,看着就更让人心疼了。
心中不由得一软,孙蓠越发觉得自己对小暴君有所亏欠了。
抬手小心翼翼的给面前的小暴君擦去眼泪,孙蓠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惹人心疼,如今长大了……倒是更让人心疼了。
实在是有些受不住程诃这般目光看着自己,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便随意开口道,“这次是阿姊对不住你,就当做是弥补,你可以提三个要求,我必定做到可好?”
边说着,孙蓠还心软的揉了揉程诃的脑袋,怎么看都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随着喉结上下滚动,透露出了一丝性感,到底是和娃娃时候不一样了。
之前他来营帐中的时候,孙蓠便已有这般感受,如今只觉得更是如此,这一年多以来,程诃的成长飞速。
“自然是要我做得到的。”
虽是这般说,孙蓠从未想过小暴君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孩子打小就听她的话。
后来每每想起自己答应了程诃这三个要求,孙蓠都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让她那时候轻易乱说话。
不过那时候,程诃也没给她咬自己舌头的机会,这便是后话了。
于程诃而言,他不仅得了孙蓠的怜惜,还能赚来三个要求,已经是天大的好事,神情装的越发的乖顺。
“自然是阿姊能够做到的事情,这世上,阿姊是我最亲之人,我自是不会勉强阿姊!”
小暴君说话句句动听,即便是有些哽咽过之后的沙哑,也难掩其中勾人的磁性,再加上对方在孙蓠耳畔附近说的……这滋味就更加不同了。
孙蓠自己心中都有些痒痒,分明写出还是寒冬,外头也冻得慌,不知这大半夜怎么就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悸动出来。
但是很快,孙蓠理智回笼,她想起了正事,拉着人坐在桌旁,开始问起程诃此次来东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