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出来了。
她真的说出来了。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莫名被奇怪的暧昧感包裹着，只是在心里跟着默念就涨满令人头晕目眩的苦涩酸甜，可细细回味后，又好像有种拨开云雾后的坦荡。
声音好像也在这一瞬间被夺去。
少女捂着脸，白嫩的指尖根本挡不住脸颊的通红，指缝间露出的粉蓝双眸里溢满了难为情和不知所措，或许只有掠过的微风明白她此刻的混乱不堪。
斑驳的阳光错落在她的发顶，明暗相间的光线平白生出了如画般的梦幻。
她最终鼓起勇气吐露了心声。
“……你不要说那么直接好不好？”
软糯糯的声音比起控诉更像是在撒娇。
“喜欢人家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干嘛这么不好意思嘛。”
“说得倒轻松。”
“虽然算是意料之中，但真的听到你没否认时，我还是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心塞……”
“？你没事吧？”谁是白菜和猪啊！
黑发少女嘿嘿一笑，亲密地搂住了她的手臂。
她们坐在树荫底下，就和所有无话不说的闺蜜一样分享着彼此最青涩的秘密。
“为什么呀？和我说说呗。”
“这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我们可是最强三人组，你们俩的事情我肯定要关心呀！其实不奇怪啦，雨浩对你这么好，也是个小帅哥，天赋实力更不用说，虽然现在比较穷，但未来一片光明嘛。”
就算是现在拿霍雨浩去和学院里最优秀的一批男生比，他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确实是非常不错的对象呢。
但唐舞桐皱着眉沉默了会，还是别扭地低下了头：“……我才不是因为这些。”
诚然，萧萧所说的都是霍雨浩的优点。
可这些有点都还不够。
“女主要永远爱男主。”
这是女主扮演守则里排在第一条的定律。
唐舞桐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算是爱霍雨浩，而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她从来、从来没有因为违反第一条规则被惩罚过。
即使是他们初识时，她浑身的刺最尖锐的时候，也没有。
不知道多少个被折磨的深夜里，唐舞桐也曾纠结过，但这总是一道找不到标准答案的疑问，久而久之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起来。
她起初对霍雨浩确实是比较抗拒的。
想也知道，她那么任性自我的人，哪里能忍得了被逼着去做旁人的附庸，就算这个人在这件事里完全无辜，但他既然是利益既得者，就多少会承受她的不满。
无奈一向敏锐的霍雨浩这时候好像又格外地迟钝了。
他无视了她每一次脸上挂着的直白拒绝，加上武魂融合的存在，这小子阴魂不散似的出现在她生活各个角落，就连吃饭都要管！
她简直要被气死，又不能翻脸，只得憋屈地被管成乖宝宝。
初次改观的话……应该要追溯到黄金之路诞生的那天吧。
那天，他们交换了彼此名字的由来。那是唐舞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时刻“迫害”着自己且被世界爱着的男主，原来也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父有母，也会有悲伤和遗憾。
他们都是这局棋盘上的棋子，只不过一个赢了，一个作为赢方的棋子被吃了。但棋子仍是棋子，其实他们没什么不同。
突然之间，唐舞桐不讨厌他了。
也是这一天，为了实验武魂融合技，他们得相拥在一起。
整出这种设定的人简直恶俗！
唐舞桐又恼又羞，没好气地给他摆脸色，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清醒的时候拥抱真的不一样。
她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触感和体温，硬邦邦的，还带着微妙的皂香，与他在自己脖颈间喷洒的气息一同像海一样铺天盖地地涌来。
真奇怪，不见得他比自己高多少，但抱在一起时他就是能牢牢地包裹住她。
他也抱得太紧了……
或许是从这开始，霍雨浩就被唐舞桐单方面地视作“自己人”了。
很简单的道理，他们拥有紧紧相连的武魂融合，又有更深层的命运关联，无论是为了自己好过些，还是为了他不在外面给自己丢脸，她都不能容许霍雨浩被欺负。
偏偏，他就是总被人欺负。
学院的态度、老师的偏见，还有各种糟心的同学。
唐舞桐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霍雨浩明明最谦逊礼貌了，凭什么总是遇见那么那么多的不公？
而每次她替他出头后，就算只是接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好，他都会特别特别开心，注视着她的眼神明亮得胜过每一片晨曦。
太好哄了。
不过也有意外，好哄的霍雨浩竟然也是有脾气的。
看着他主动去到斗魂区击败了鸭子一样整天哔哔的巫风，那时候的唐舞桐坐在台下全程紧张得快要意识涣散，等他下台后悄悄去接住他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心脏不正常的跳动。
他的脸苍白得像鬼一样，却还是在看见她时露出了笑容。
“我赢了。”
他这么说。
唐舞桐一时失语，好在他晕了过去，不需要她回应什么。
直到她把他送回安静的宿舍，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唐舞桐终于数清了自己的心跳，在挥之不散的呓语中不甘又沮丧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怎么会如此呢。
如果他不是男主……
如果她也不是女主……
那她一定有愿意为了此刻的心动去尝试追求面对的勇气和魄力。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龟缩在自我保护的壳中，怀疑是不是就连此刻的情绪，也只是源于世界股掌之中的戏谑把控。
唐舞桐没办法不自我怀疑。
她真的喜欢霍雨浩吗？这种喜欢真的不是底层设定里自带的逻辑吗？
她怎么能喜欢霍雨浩？一旦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骄傲的唐舞桐还是向着命运屈服，甘愿循着世界的轨迹原封不动地奉献自己？
不行！
绝不应该。
她得先保证她是她自己，喜欢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才对！
但是，这种情绪真的太不讲道理了。
越是不想去想，脑海里越是挥之不去——
失踪的霍雨浩，受伤的霍雨浩，委屈的霍雨浩，装可怜的霍雨浩，强势的霍雨浩，刻苦的霍雨浩，耀眼的霍雨浩，温柔的霍雨浩，脆弱的霍雨浩……
还有暂时离开的霍雨浩。
曾经她还嗤之以鼻，坚持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哪里会离开谁就难受得不行啊。
……原来真的不太行。
轻松自在的生活一点也不美好，最喜欢的蛋糕跟没放糖一样干巴巴的，被穆老珍藏的名贵茶叶喝着和水没有区别，噩梦还是很讨厌，独自一人的夜晚好像更加漫长了。
星星少得她很快就能数完，可时间还是走得很慢很慢。
她一个人走在熟悉的学院小道上，周围人来人往，而她格格不入。
左手边始终空无一人。
这才第一个月。
距离三年还有三十五个月。
好难受……
唐舞桐辗转反侧，唐舞桐猛然坐起。
随后，唐舞桐做出决定。
她回过神，扭捏地犹豫了下，小声却坚定地答道。
“没什么理由。反正，他是我的，本该如此。”
去他的命运！
唐舞桐承认自己喜欢霍雨浩，和是不是男主女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喜欢霍雨浩，不影响她讨厌世界给自己设下的规则。
反之亦然。
她不能被命运强迫着去喜欢霍雨浩。
也不能被自己要求放弃喜欢霍雨浩。
唐舞桐永远要衷于自己。
她喜欢的人，就该是属于她的。
……真是大胆狂妄的发言。
萧萧眨了眨眼，脸上挂着不知什么时候升起的笑意。
“嗯……不愧是你！很唐舞桐。”
“我只和你说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绝对不会！”她顿了顿，还能没能按捺住好奇心，“那你打算怎么做？你要主动告白吗？”
唐舞桐不太确定地抱住膝盖：“这么快吗？”
“既然你们互相喜欢，哪里快了？还是说你想矜持一点等他主动？”
什么什么？
唐舞桐有些迟疑：“你说他也喜欢我？”
萧萧翻了个白眼：“拜托，整个史莱克都知道好吗！你那么自信一个人，怎么在这里偏偏不开窍啊！”
“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就是……”
万一他是因为“男主爱女主”这样的底层逻辑才喜欢她的呢？
仔细想想，她也不算特别特别好吧？脾气暴躁，性格又不好，经常不会体谅人，还很懒惰，半点家务都不会做……萧萧和楠楠姐都比她优秀多了。
而且，霍雨浩根本没有接触过几个女孩子。往来比较多的，除了她和萧萧，同龄人里也就是江楠楠和马小跳了。
虚无的猜测且不提，按原本的故事线里，还有被数条评论拍板的“王秋儿”和“橘子”呢。
这都是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的人。
越想越气。
生气之余又有些难过。
……哎呀。
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真是太讨厌了。
唐舞桐吸了口气，突然站起身。
“不说他了，我们走吧。”
“行吧，我也觉得不用那么着急呢。对了，大师兄早上来找过我们，说打算过段时间大家一起寄些书信给雨浩，你记得写好后拿给他。”
“哼，我才不写。”
“啊？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真的！”
是她的不会跑，不是她的……不许不许！
他不主动给她写信，凭什么要她先写！
唐舞桐生着不讲道理的闷气，不等萧萧跟上，转身就往前走。
她没看路，况且这边本来就没什么人。不料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对方循着本能也跟着反击，顿时两只手臂缠在了一起。
什么鬼，这谁的手，质感怎么和铁一样？
唐舞桐蹙起眉，抬起头时忍不住瞪圆了眼。
“笑红尘？”
白发少年不满地哼了哼，用力松开了手。
“这就是东道主的迎客方式？”
“哪有客人鬼鬼祟祟地冲上来的？”
唐舞桐撇撇嘴，越过他看见后面的梦红尘在往这走来，等她也站定在他们之间后，才拉着有些紧张的萧萧勉强正式地问好。
“恭喜你们来到史莱克学院。”等着瞧，绝对比你们学院好多了。
“……你们好。”
“诶，没想到刚来就见到你了！”梦红尘笑眯眯地招手，“我说哥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原来是看到你们了啊。”
笑红尘顿时炸毛：“胡说！我本来就走得快。”
唐舞桐没理他，想走又不好对着客人太没礼貌，只得拿出经典问候语：“你们才刚到啊，吃饭了吗？”
“还没有，放下行李后我们想出来随便走走顺便吃饭来着，不过不太认识路，你们能带我们去吗？”
“啊这，我们已经吃过了。”
“再吃一次嘛。”
“……”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