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零五只蝉

    幽暗的旅馆走廊弥漫着浅淡木香,厚重的云层散开,月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真是好久都没见到您啦,村子里一切都好,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去后山泡泡温泉。”

    举着煤油灯守夜的村人絮絮叨叨,引着沉默的霞柱往里走,“咱这儿的温泉疗愈效果好,任务辛苦了,请好好放松。”

    下一刻,时透无一郎的脚步骤然顿住,一股被收敛得几近于无的鬼气,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感知。

    是鬼,就在旁边的屋子里。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间隙,无一郎的右手已闪电般按上日轮刀的刀镡,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杀意即将喷薄而出的临界点,无一郎硬生生顿住动作。

    ……想起来了,是主公接见过,被特许和鬼杀队一起行动的那只鬼。

    因曾遭恶鬼袭击导致头部受伤,时透无一郎不仅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还患上记忆障碍。

    他的记忆如同时漏里的沙砾,随着时间流逝,不断从中间的孔隙里滑落消失,唯有反复回忆,才能将重要事物打磨成不易漏下的“大石子”。

    为了避免浪费精力,他将万事万物都分为两种——能忘和不能忘的。

    以主公为锚点,他只记核心圈内的事物:主公的妻儿、柱合会议要点、任务安排、以及其他柱的面貌气息。

    所幸距离上次柱合会议不算太久,他勉强还记得作为讨论核心的你。

    要是再过一两个月,恐怕就会因为彻底遗忘而收不住刀了。

    “时透大人?”

    带路的村人察觉到气氛不对,提着灯转身,疑惑地四下张望,没发现异样,便出声询问。

    昏暗灯光照亮时透无一郎清秀而冷淡的面庞,他盯着门扉,皱眉问:“里面住的是谁,为何而来?”

    “哦,是一位剑士小姐,听说是来取刀的。”

    村人笑着解释,本想顺着话题多聊几句,却瞥见霞柱冰冷的神色,识趣地闭上嘴。

    时透无一郎依旧盯着门,杀意却悄然收敛,松开了按住刀镡的手。

    他只是记性不好,并非愚笨,既然这只鬼能堂而皇之住在这儿,必然是过了明路。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无法信任对方,于是对旅馆的人吩咐道:“我要住在她旁边。”

    村人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只道旁边已经住了恋柱甘露寺大人,将他安排到了对面。

    你在杀气涌现的瞬间,身体就先于意识窜离原地,背贴墙壁盯住门口。

    意识随后紧追而来,你这才真正清醒,隔着一扇门感应出杀气的来源,是你见过几面的霞柱。

    这股杀气来得突兀,消失得也快,你贴了会儿墙,察觉对方进了对面的房间后,才摸不着头脑地钻回被窝,继续蒙头大睡。

    虽然对方态度不怎么好,但你还是将他归于同伴范畴,你对同伴向来信任。

    第二天上午,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突然登门拜访——当然不是夜里那位差点拔刀的柱。

    ——是刀匠铁井康造的母亲,阿藤婆婆。

    这位膀大腰粗的老妇还没坐下,就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康造昨天都快把肺管子咳出来了,我实在听不下去,硬把他关房里休息。”

    阿藤跪坐在你对面,拳头紧捏搭在膝上,脸色不太好,默了片刻,满是歉意地说:“他这样子太勉强了,这病喝药也治不好,得休养两天……耽误你了,真是对不住啊。”

    “好不容易熬完淬火回火,工序只差最后一步,那小子死活不肯交给别人……阿蝉小姐,麻烦你再等等,我保证五天内把刀交上!”

    “他要是一直不见好,我就做主让别人来接手,绝不会再拖了!”

    阿藤铿锵有力地向你保证,甚至鞠了一躬。

    你哪儿肯受长辈的礼,这不折寿么,只好跟着鞠躬将寿赎回来,连声道自己不急,一切以康造先生的身体为重。

    “康造先生的肺病还是初期,只要好好休养调理,不恶化下去,总能活得长长久久,什么事也没有活着重要。”

    这些单薄苍白的劝慰,你自己听了都觉得是废话,可搜肠刮肚半天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阿藤目光落在地板上,像是在出神,喃喃道:“没错,活着最重要……我已经找村长商量过,这次是他最后一次锻刀了。”

    最后一次啊。

    想起那位提起锻刀就眉飞色舞,充满热情的青年,你也想叹气了,但还是憋了回去,低声附和:“也好,肺病本就不该干重体力活儿,何况打铁时烟熏火燎,伤肺。”

    目送阿藤离开,你将低落的情绪揣进心底,和蜜璃一起吃过午饭后,决定天黑后再去探望康造先生。

    饭后蜜璃被叫去村长那边,说是武器已经修好了,让她试试看趁不趁手,好做最后的调试。

    你则在房间里做基础的体能锻炼,随后冥想,阅读托人找来的杂七杂八的书——《料理物语》、《舆地志略》、《英吉利文典》等。

    反正白天没法出门,不如趁机学习充实自己,你有上辈子的知识打底,学起来倒也不算太难。

    到了下午,不死川玄弥才忙完自己的事,登门拜访。

    随着你一声“请进”,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的少年踏进屋内,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他不好随意乱看,规规矩矩地在你对面坐下。

    都是熟人,你俩略过客气而无意义的寒暄,直奔主题。

    “师姐给我的头发很好用。”不死川玄弥仔细回想,“吃下去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更……温和。”

    “以前吞食鬼的血肉,除了体质变化,神智也会受很大影响,变得暴躁易怒,身心都向真正的恶鬼靠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你却明白其中的凶险,毕竟你们都有过相似的挣扎。

    “但吃了阿蝉师姐的头发,身体虽然鬼化,却完全不影响神智!而且得到的力量比吃普通鬼更强!”

    说到这儿,他脸上竟露出带着点高兴的笑容。

    你默然看了他半晌,才牵起一抹微笑,“……有帮助就好,我再多给你一些,尽管用,不够再来找我。”

    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蜡烛,虽能传递火光,互相照亮,却无法替彼此燃烧。

    “我来这里之前,是跟着你哥哥出任务。”你知道他一直挂念兄长,主动提起,“他状态不错,身体健康精神十足,任务完成得干净利落。”

    最后你以“人狠命硬,放心吧,我觉得能比咱俩都活得久”为总结。

    “虽然他没明说,但据我观察,他有在偷偷关注你呢。”

    不死川玄弥显然有被安慰到,提到哥哥时惯常的消沉一扫而空,人都精神了不少,鼓起劲誓要成为柱,亲自跟兄长道歉,重归于好。

    告别时,你并手为刃,“唰”地割下一大把长发交给他,由于太长,不死川玄弥只能将发束挽了几圈搭在臂弯,像是搭了条流光溢彩的银色披帛。

    “这也太多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条“披帛”,顿时有种来师姐家蹭吃蹭喝还连吃带拿的窘迫感。

    不等他挥散这诡异的感觉,另一种更加浓烈的情感猛地撞进胸膛——

    你靠近,轻轻拥抱了他。

    “辛苦啦,哥哥闹脾气不理你,还有姐姐啊,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

    你温声说,哄人般拍着他的后背,“唔,感觉比刚入门时更壮实了,从行冥先生手下能坚持过来不容易……我当初都差点死在训练里,玄弥,你很厉害。”

    “就算用不了呼吸法,你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能杀鬼,一点也不比其他剑士差。”

    你感受到少年紧绷的肌肉在你的话语和轻拍下逐渐放松下来,心想孩子果然得多鼓励才行。

    这事不死川实弥做不来,他只会打压式教育,你从小就被他以切磋的名义毒打到大,对此深恶痛绝。

    行冥先生也不行,他太严肃,轻易不会给人拥抱,但他光站在那里就就足够让人安心。

    据说婴儿刚出生时,感知世界的第一种方式便是被拥抱,因此拥抱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安全感,甚至能像止痛药一样缓解疼痛。

    你忘了是从哪本乱七八糟的书上看的,后面那句你觉得很不科学,但前面那句还挺有道理。

    既然无法代替玄弥燃烧,那就用身上的光照耀他吧。

    或许是因为胸腔被那庞大而陌生的情感砸中,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令他呼吸微窒。

    你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从“阿蝉师姐”几个字,化成柔软馨香的实体,让他顿感手足无措。

    过了半晌,不死川玄弥才如梦初醒似的,犹豫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带点笨拙地回拥。

    “……谢谢你,”他声音低沉,带着真挚,“阿蝉……师姐。”

    你额头抵在他胸膛上,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估摸着充能得差不多,就松手后撤。

    “难得相聚,我作为师姐也该多关照你,今晚我还有事,明晚再来找我吧。”

    “我们找个地方切磋,好歹比你多历练几年,应该能给你些有用的建议。”

    话音刚落,一阵洪亮的“谢谢您!”由远及近传来,声音无比熟悉——是炭治郎!

    “对了,我记得玄弥和炭治郎是同一届,你们应该认识?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今晚正好一起吃饭!”

    真是太奇妙了,你在欣喜之余,又感到隐隐不安。

    蜜璃、霞柱、玄弥、炭治郎和祢豆子……还有你,竟然这么凑巧,在锻刀村聚齐了。

    你没忘记这个世界的“真相”,恍惚间觉得锻刀村就像一个精心搭建的舞台,角色们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纷纷登台亮相。

    一场未知的戏剧,似乎即将拉开帷幕。

    这份不安无法和人倾诉,甚至你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太过敏感?

    ……真的,只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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