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辰想说,你抱着喆哥儿,我自己来就好,父子两个也该时常亲近亲近不是?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喆哥儿就被塞回她怀里,半点不拖泥带水。
宋羡拉着她坐在床上,开始轻柔地擦起了她的头发。
谢良辰望着喆哥儿,喆哥儿仰着头,一双大眼睛又盯在宋羡脸上。
今晚喆哥儿有些不一样。
谢良辰道:“喆哥儿喜欢你,往常他没有这样安静。”要么在乳母怀里挣扎,要么在她怀中蹬腿。
宋羡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他总闹腾你?”
“不是,”谢良辰护着道,“哪有孩子不闹的,喆哥儿就是精神更好些。”
宋羡点点头:“那我以后尽量多在家。”
谢良辰堪堪忍住没有笑出来,她若是这时候笑,就像是在讥笑他似的,怎么说,也是宋羡在向她表露心迹。
虽然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宋羡已经将能抽出的时间都用在了家中。
谢良辰道:“好,也能多陪陪喆哥儿。”
宋羡没有发现谢良辰的异样,应了一声,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做一个严父,良辰是个心软的,不能将这小子养得无法无天。
宋羡放下布巾,伸手去接喆哥儿,喆哥儿依旧舔着嘴唇,仿佛那是个很好的游戏。
喆哥儿就这样瞧着自己的父亲,待到宋羡的手从他面前经过时,喆哥儿忽然挥起手臂,张开了手,一把攥住了宋羡的手指。
宋羡心里登时一软。
宋羡从小没了母亲,宋启正又始终怀疑他不是宋家血脉,再加上荣氏从旁教唆,父子之间要如何相处宋羡从自己身上找不到答案。
换做从前的他可能会做不好。
可现在心结都解开了,一切就是那么顺理成章,被拉住手的这一刻,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看到宋羡笑,一晚上都安静的喆哥也跟着咧开了嘴,两只脚也开始开心地蹬踹。
谢良辰后知后觉,喆哥儿之前怕是认不出宋羡,所以才会显得特别乖顺。
这一拽,宋羡又抱了好一会儿,正要将喆哥儿交给乳母,他忽然手臂一僵,看向谢良辰。
“怎么了?”
谢良辰问完这话忽然想到:“该不会喆哥儿……”
宋羡感觉着手臂下的温热:“尿了。”
长途跋涉归来的父亲,收到了儿子一泡童子尿作为欢迎。。
喆哥儿离开宋羡的怀抱,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宋羡看着喆哥儿撇着嘴,忽然很想喆哥儿快点长大,他好教这小儿骑射和拳脚功夫。
不过喆哥儿头一歪,看到谢良辰之后,哇地一声哭出来,露出委委屈屈的模样,宋羡心里又不欢喜了。
眼看着良辰要去哄喆哥儿,他伸手将她拉住:“时辰不早了,该睡下了,让乳母去吧,不要宠坏了小儿。”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宠不宠坏一说。
不过这么一耽搁,乳母已经抱着喆哥儿快步出了门。
不怪乳母跑得快,上上下下都知晓节度使的心思,只要节度使在家,大家都少上前来打扰。
“我先去沐浴,”宋羡拿了衣服去了里间,临走之前拿出一叠纸张递给谢良辰,“从海上寄过来的,你看一看。”
谢良辰坐到灯下,展开了手中的纸笺,纸笺上画的是大船,从前她从阿弟那里见过这样的图。
这次从岛上救下的人之中,有不少人生活在附近的几个小岛上,其中有些人,先祖是战乱时躲避在岛上的,他们靠着手中的船只在海上捕鱼、买卖过活,鲁王抓他们, 也是知晓他们擅长造船。
鲁王手里的船只, 许多都是他们做的。
他们被逼迫与家人分离, 鲁王的人只将他们做牲畜看待,他们心中满是怨愤,时刻想着逃脱, 绝不会心甘情愿为鲁王效命,于是祖宗传下来的造船法也不曾透露一二。
这次被宋羡和孟肃搭救之后, 这些人念着恩情, 就偷偷摸摸地将造船的法子写下来托阿菁父女送到宋羡手中。
他们的船头尾尖高, 来去极快,便于偷袭, 还有一种大船,底尖面阔,首尾昂张, 光看纸上画的就觉得气势非凡。
宋羡出来的时候, 看到谢良辰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眉头时而微微蹙起, 显然已经看入了迷。
宋羡突然靠过来,吓了谢良辰一跳。
宋羡道:“看得这么仔细?”
谢良辰点点头:“夫君知晓八艚舰吧!”
夫君这个称呼, 让宋羡心里熨帖极了,他颔首道:“前朝就有。”
谢良辰道:“那水密隔舱呢?我前世从阿弟那里听过,这张图上画的, 与阿弟说的水密隔舱有些相似。”
谢良辰委实不通造船,这些图看起来有些吃力, 若是能让她多瞧一阵子,应该就能看出些端倪。
宋羡道:“水密隔舱倒是没听过, 不过他们画的这船,有些地方与朝廷战船类似, 到可以取长补短,我正寻了匠人画新图,若是顺利,明年可以造出来试试。”
“造新船,就将徐乾做的罗经盘嵌在其中。”
谢良辰还想继续看图,眼前忽然一黑,宋羡将灯吹熄了。
没有了灯光自然就看不成了。
紧接着谢良辰就被抱起来, 等她回过神时,人都陷入了床褥间。
“许先生说你生产时,身子亏空至少要养四十九日,”宋羡道, “我算着日子呢,早就到了。”
他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轻柔,怀抱却滚烫。
谢良辰应了一声。
“那就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