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上,寿州有疫情的消息果然传到文帝跟前,李晤、李政、李莳三位皆朝文帝请命外出治疫,文帝最终选择了李莳前行。
沈婳本去了吏部外等他下值,却只见谢迈出来。知她在外徘徊的目的,谢迈言简意赅给沈婳讲了此事。
沈婳急急忙忙去了恒王府。
小娘子忧心道:“寄奴,你能带我同去么?你一个人外出,我如何放心?怪不得前几日我去寺中求签,说近期有亲人外出。原来是你!可我的签……”
她的话戛然而止。
并不算好签。
李莳面容平静,胸有成竹道:“治病有太医院太医,我不过是去其中协调物资罢了。就如战场上有将军有士兵冲锋陷阵一样,我不过是在后方做个参军参谋罢了,能有何事。”
这还是相处良久,李莳朝她说过的最多字的一段话,但却没能将沈婳安抚住。
沈婳着急道:“你莫要不当疫病是一回事啊,签上说此行甚险,我不放心你。你能否别去?”
李莳看小娘子眼中担忧一览无余,满足地低笑了一声。
明眸皓齿、蛾眉螓首,心尖上的小娘子站在他屋中的光晕里,似乎通身都散着一股柔光。
李莳仿佛看到了功成事立后,他以功为本,朝他父王求一心愿而被应允后的光景。
沈婳被她的情郎拥入怀中,听他缓缓悠声:“婳儿等我归来。”
等我娶你。
沈婳没有说服李莳留下,她也知留不下他。
郎君有追求,有事业心,有争权夺利的欲望,他们这样的小娘子客观上影响不了什么。
李莳离城那日,目送情郎走后,沈婳心浮气躁地回了沈府,心中充斥着不安心。
一回府就见沈霁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们,沈婳拉住他,问道:“你跑什么?发生了何事?”
那小厮匆忙道:“哎呀,郎君派我去问萧世子生辰安排,结果,听闻萧世子病了!”
沈婳不解道:“病了有何稀奇?”
“哎呀,普通的病自然不稀奇!说是那咳咳咳的,很像是疫病!”
小厮说完就跑,留沈婳在原地怔怔地“啊”一声。
反应过来后,沈婳转身就往静月轩去,看到沈蓁蓁的屋中尚且亮着灯火,知她没睡,她直接推门而入,声音急切:“阿姐!出事了!”
暮色苍茫,白雪印窗,锦云替沈蓁蓁散了发髻后,沈蓁蓁起身准备褪衣沐浴。
锦云问:“娘子有些咳嗽,可要服些枇杷膏?”
沈蓁蓁摇头道:“不碍事,睡一觉便好。”
锦云又道:“那过会沐浴完喝点姜茶,该是在崇仁坊吹冷风得了风寒了。”
沈蓁蓁点头。
锦云替她将衣裙退下,看自家娘子身姿曼妙,身前愈发圆润,如两捧雪般实在让人移不开眼。锦云脸微红,想这样的摄人心魂,那萧世子对自家娘子着迷也无可厚非。
沈婳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阿姐!出事了!”
沈蓁蓁跨步进浴桶的脚步一顿,脸色乍变,深吸一口气,扭头看沈婳,声调微微颤抖:“叔父又去赌了?”上一次沈时秋出事,沈婳来这里说的便是同样的话。
锦云迅速将沈蓁蓁的披风取来盖到她身上。
沈婳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阿耶,是萧世子。”
沈蓁蓁目光一滞,强忍心中情绪问:“他出了什么事?”
当从沈婳口中听闻萧衍染了疫病后,沈蓁蓁的眼眸猛地缩了下,面容逐步苍白。
沈婳问:“阿姐,你会去照料他么?”
沈蓁蓁双目空茫,缓缓看着沈婳,“照料他?”
沈婳果断答话:“他是你的情郎啊,他病了,你不去照料么?”
沈蓁蓁五味杂陈地看着沈婳。
自从秋猎发现秘密,二人之间就算结束了,情郎二字,着实算不上。加之他求亲被拒,不止已经不是她的情郎,待那骄傲不已的郎君回神过来他被人驳了何等颜面,怕是连与她的交往都要中断掉。
沈婳久久没听到沈蓁蓁的回答,蹙眉与锦云对视一眼,锦云也问:“娘子可要去?”
纵使二人好过一阵,但事实上,往前的沈蓁蓁并未如何投入自己,当她与萧衍好,那时她想着权势地位,郎君又俊美,还带给她诸多愉悦……
可如今他染病,还是疫病。
她那么自私、胆小,对自己的小命珍惜无比,如花似月的年纪,尚未嫁入高门当她有权有势的夫人……她去照料他,如若她也染上病,会不会死去?会不会……
沈蓁蓁闭了下目,攥紧手心,不知是问谁:“我该去照料他么?”
话是问了出口,但是也不等沈婳和锦云二人应话,她便匆匆挪步到屏风旁,低声吩咐道:“锦云来替我穿衣绾发。”
片刻后,沈婳就见自己的堂姐吩咐锦云几句应付伯母的话,不要人跟着,一人提了灯笼,出了静月轩。
银光缎面的披风消失在视野里,看着沈蓁蓁离去的方向,沈婳在檐下怔怔道:“我是不是,不该给阿姐说的?那可是疫病……”
锦云看她一脸后悔懊恼,也皱起了眉。
离了静月轩,沈婳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二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