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声不得其解。
她虽然被美色迷惑,胆大妄为。
但到底是个小姑娘,被一个人那样赤裸裸的拒绝,多少有些伤自尊。
钟灵以自己看过十几年肥皂剧的经验说:“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是真为了你好,不愿耽误你。所以干脆就不留一点念想!要是玩玩而已,他大可跟你一直暧昧。这么想来,他还挺男人的!”
她一本正经,自以为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程之声唯一能想到的是,难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方便?
才会连唯一的联系方式,都剥夺掐断?
想到这里,心里又泛起阵阵酸意。
她冷眼撇钟灵,“你哪头的?”
程之声脑袋缩在围巾里,鼻头冻得通红,她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两只眼睛,显得有些呆。
钟灵像京剧变脸似的,非常识趣转了画风劝解她:“不过男人这种生物本质,就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就学习男性思维,你图他长得好看,他图你长得漂亮,愉悦自己就好了,千万别见第一眼就设想好未来孙子叫啥名字了,这样分手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时,你会觉得自己青春都喂了狗!”
说到后面越发止不住:“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你年纪轻轻,是手机不好玩,还是刷卡不爽了?”钟灵捋了捋她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下一个更乖!”
她这个想法,放到今天也是相当炸裂的。
程之声幽幽盯着钟灵看几秒,这人似乎觉得哪不对,又连忙补充强调:“当然,我和你哥除外,我们是两小无猜,真心相爱。”
“说得像你感情经历很多似的?”她嘟囔了声。
钟灵眼珠子转了转,硬掰回来,“我...虽然实践少,但我看得多啊。”
她所谓的看得多,也不过就是酒吧里那些纵情声色的男女,在酒精催化下,释放出荷尔蒙后上演一场场自以为是的爱情。
钟灵说着,勾起坏笑,又认真翻出自己手机微信群里几张照片,递给程之声:“要不你看看,这几个人应该都长在你审美点上,你要喜欢我给你介绍介绍呗?”
程之声不屑,还非常鄙视:“我妈之前催我相亲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我介绍介绍?”
钟灵噘嘴:“我又不傻。”
说完又絮絮叨叨开始八卦:“哎,你说,都直升机来接人了,人家没准儿就是港城哪家大少爷呢?至少也是非富即贵。”
她自顾自说完,满眼惋惜看着程之声:“你就没那泼天富贵命!白白错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也就是你脸皮薄,要换我啊,我指定死乞白赖抱着他大腿不让走!”
“......”
程之声皱着眉头,推了她一把,张嘴就朝江边的程敛喊,“哥,钟灵要背着你抱别的男人大腿了!!!”
钟灵气呼呼拍她:“程之声,亏我跟你说大半天!”
这时,天空上方“砰砰”几声烟花绽放。
打打闹闹中,2017年新年钟声敲响。
花火盛放在辽阔的夜空中,璀璨夺目。
钟灵兴奋跑去江边沙滩欢快起舞,回头朝她喊了句:“声声,新年快乐!”
程之声抬头,黑夜苍穹都听见城市中的喧嚣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里。
寒风萧肃,一片一片刮过脸颊,她将围巾裹紧了些,
这个时间。
他在做什么呢?
和喜欢的人一起跨年吗?
然后轻轻呢喃了句:
新年快乐。
-
港城华盛控股总部,裴信刚听完一群高层的年终汇报。
各部门层级会议时间加起来三天,会议流程还是精简又精简过的。
他有些疲惫,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新年尹始的夜晚,办公大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没散去。
映着这座城市的点点灯光,周围安静如斯,江水泱泱浮动。
裴信忽然就想起程之声来。
小姑娘满腔赤城,遇到他,运气不太好。
思及此,他轻嗤了声。
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游走商场多年,做事果断利落。
很少会回过头去想已经决定的事。
对于程之声,只不过是在快速分析出利弊后,及时做到悬崖勒马,掐断彼此希望。
不希望有一天她因自己陷入危机,也不希望自己多一个被人拿捏的短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人是个矛盾体。
想到不知将来哪个男人有福气,侧坐东床。
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失落......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出去。
响一声那边就接起:“你回港城吧。”
他说完,挂断电话。
门外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进。”
董晓天推门进来。
一身白色西装,背头梳得精神抖擞,时时刻刻都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一样,全身上下一丝不苟。
见裴信站在窗边,他挖苦笑了声:“哟,裴总还真是辛苦,这么晚还在办公室?”
裴信和他向来不对付,将手机丢在桌上,没什么耐心,“什么事?”
董晓天慢条斯理拿起他桌上一份文件,那是华盛控股和恒远地产明面上的战略协议,做得很漂亮。
他啧啧说道:“那位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的杜总,要是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不知会不会肠子都悔青?”
裴信冷声笑,“你想说什么?”
“陵川之行,看似行到水穷处,实则独钓寒江雪。”
他吊儿郎当单手插兜里,倚靠在他办公桌前,“裴信,说实话,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跟你比起来,我技不如人。”
他解了恒源地产燃眉之急,杜宇森心甘情愿签署了对赌协议,还对裴信感恩戴德。
只是长线放出,三年变数很大,大到可以有无数想象。
股权走势一点点流出,将来不知又有多少哀嚎声响起。
商业手段阴狠又怎样?
他原本就是踩着这些血淋淋的东西一步步爬上来的。
想要不受制于人,就只能稳坐制高点。
他能在董晓天自以为是的设计下,沉住气被华叔打发去陵川,也自有他的用意。
可惜此人还未察觉最终深意。
他这次去陵川,与其说他吃了败仗,不如说是此前锋芒过盛,华叔有意打压。
也好,应了华叔的意。
可他拿下恒远这块肉,是放长线,钓大鱼。
裴信挑眉:“专程来我这自我剖析?”
董晓天不理他的反讽,接着说道:“但你有一点永远不如我,就这一点,你路不会走太长。”
这么多年的商场生杀夺掠中,他凭着本能跨越重重难关,披荆斩棘,华叔早就开始忌惮。
不懂掩饰锋芒,功高盖主吗?
裴信不以为意,“拭目以待?”
江边烟花稍纵即逝。最后一束花火升上天空。
-
烟花绽放的声音太大,程敛捂着耳朵,从远处小跑过来,问程之声,“你刚才说什么?”
钟灵眼中警告的意思十足,程之声立马换了张脸,喜滋滋说:“钟灵说你是她真命天子。”
“就贫吧。”
程敛从地上拿起车钥匙递给钟灵,“一会你们俩自己回去,我得查酒驾去。”
程之声问:“那你怎么不开车过去?”
“车留给你们吧,我打车过去。”说完,他又看了看钟灵,“要是去酒吧,别玩太晚。另外,不许带程之声去!”
后半句强调意味特别重。
虽然她也并没打算去,但对程敛的话,习惯性撇嘴抗议:“哥,你怎么搞特殊对待?”
程敛点了点她脑袋,“因为你嫂子不爱多管闲事,知道分寸,但是你身上那股侠女风范,能让你哥随时提心吊胆!以前你在国外我管不住,现在回来了,你就给我消停点!”
“那你就不怕我嫂子万一玩得太嗨,跟别人跑了?我要是去不也能帮你看着点吗?”
她就是有心唯恐天下不乱。
但明显没用。
程敛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你还能看着别人?你不招事儿我就阿弥陀佛了!”
见程之声冻得小脸通红,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在她身上,训斥她:“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
程敛是当真心疼这个妹妹的。
钟灵附和着,朝程敛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老公,你放心吧,我只爱你一个哟。”
说着,还飞了个吻过去。
程之声让他俩腻歪得泛呕。
钟灵开着车,穿过闹市区,问她想去哪儿玩儿,除了酒吧都行。
程之声趴在车窗上,看着身后一寸一寸倒影后退,“哪儿也不想去了,送我回家吧。”
钟灵叹了口气,这姑娘一根筋儿呢。
车子回玫瑰园途中,进入内环前有个很长的红绿灯。
车内打着空调,程之声身上有点发热。
她按下车窗,想透透气。
无意间看见旁边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和她们的车并列着。
程之声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对面车窗也缓缓落下。
四目相对几秒,还是对方先打招呼:“程小姐,这么巧?”
陵川这边的工作事宜,暂时告一段落。
王乙年在这年末最后一天,赶回港城。
没想到会在十字路口遇到程之声。
程之声目光移向宾利后车门,黑色玻璃里,并不见人影。
王乙年笑说,“裴总不在车里。”
她此刻懊恼,不太喜欢自己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