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向后迈步,洛鸢那直白热切的视线仍然盘旋在他的面上,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顾清又消失不见。

    撇开头,顾清并未深入,依靠门侧,他垂声而出。

    “你似乎没有什么当犯人的觉悟。”顾清咬着牙,阴恻恻的看向她。

    洛鸢则无辜的举起双手,“冤枉啊,大人。”她撇嘴,讨饶似的自证清白。

    “我只是觉得,把话说开了会比较好。”眼前人狡黠的神色落入他眸中,那黒仁外圈一层的浅金色,本已极为素淡,可在心神波动之际,仍会熠熠生辉。

    顾清不习惯这样的洛水,可不能说是不喜欢。

    她总是恰到好处的调整姿态,从容自然到,顾清根本无法辨别她是否在演戏。于是乎少年攥紧了拳头,也只是撇开头不去看她。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然分明了。你是个骗子,只此而已。”他轻嗤两声,无论多少次的回想起洛鸢对自己的欺骗,他都无法接受。

    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着别人的身体。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关系,顾清甚至于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又是什么族类。夺取旁人身体是邪术,虽然极难操作,却不代表没有。

    “她”怀着怎样的居心,又如何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每每想起这些,只会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仿佛随时暴露在旁人的窥伺之下。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他愚蠢偏执的寻求百年。

    即便如今,也没法决断。

    我是不是错了……

    他眼底的痛苦挣扎,即便在刻意的掩饰之下,仍然满溢而出。

    抱臂而垂视,少年这些年身形猛涨。往那一站,便自带一种挺拔的压迫之感。肩腰的线条利落的如刀削,时时挺立的脊骨也宛如淬了星铁一般。

    可即便如此,洛鸢依然能从他身上轻嗅出脆弱的气息。

    她隐隐觉得,也许这样的事实,对于顾清的打击很大。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洛鸢焦急的询问起系统,不愿一再欺瞒。

    “宿主,点到为止即可。”它答,仿佛早知洛鸢要过问自己这么一遭。

    “这毕竟是幻境”——反正都会忘的。

    系统没有告诉洛鸢的,是既定的结局,只是在最大限度上,宽限了她的行动。

    得到答复,洛鸢速速回神。欲言又止的看向少年,纵然心底的蚁反复噬啮,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可脑海之中天人交战百回,也只是一味压抑。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事。”她问,恍若没了招数,转身,她徐徐落座,等待少年的拷问。

    洛鸢很难形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在势不两立的现实里,如今幻境的龃龉看起来似乎如此微不足道,竟叫她沉溺。

    她一直不敢去回想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感沉浸幻境,连着对两人的关系,也不敢深究。或许是因为她之前接触的,不过是一个沉浮无依的幼子。

    她冷静,也漠视。纵然带着心疼的情感关照他,却仍然以走出幻境这个目的为首要准则。她没有将幻境当真,只不过是加深自己对异世了解的一个跳板。

    虽然这么说太过无情,可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

    直到,直到现在……

    顾清正坐于她,或许是她难得的诚恳,在他心头踊跃起了一丝不现实的希冀。

    “你究竟是谁。”他问。在这白日也不算明亮的深林,洛鸢视线所及之处,唯有他黯淡的眼瞳。

    “普通人族,年龄与你现在相差无几,换取身体是机缘巧合,苏醒时间也是随机的,我没有想害你。”她缓声,微不可闻的叹着。“我能说的不多,你还有什么疑虑,在被允许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的告知于你。”

    “你应该了解我的,淮卿,我现在没有骗你。”她唤着顾清的小字,几乎是卸下了防备。

    顾清垂眸正观,神色隐隐。似乎在思索洛鸢的话,是否有可信度。却不想,下一秒,他便以手相扣,指起洛鸢的葱指。冰凉干涩的触感跃动掌间,将她诧异的没有了反应。

    那刻意收敛了寒意的力量温和的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巡视一圈,不过是确认她是否因撒谎而心声不宁。

    通晓于此之后,洛鸢不曾挣扎。可或许是身前那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她实在不能忽视这种看似正经的肢体接触。她紧张的吞咽,将那不能宣之于口情愫,压抑下来。

    或许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积压他心头已久的巨石,瞬间消散。不加掩饰的勾了勾唇,少年姿态轻松,畅饮了几口茶水,可那拴牵她的手,却不放。

    “你受到了限制,是被胁迫吗?”他喃喃自语,或许猜到了洛鸢不能回应,他半是倾诉,半是思索。

    洛鸢:很抱歉,但这个我。

    她无奈的叹两声。

    顾清:“所以你还是有目的的接近,只不过不是在谋害我的前提之下。那便是为了获取我的信任了,为什么,我们……”

    “认识吗?”

    这或许只是他无心的猜测之言,可听在完全知情的洛鸢耳边,就没有那么冷静了。

    她的状态仍然从容,内心也无甚波澜。可偏偏有些反应,就是骗不了人。掌心微微发汗,在她全无意识之下,淡淡的濡湿了少年的手。

    “热。”她短促的告知,随后挣扎开顾清的禁锢。

    面对他打量来的视线,也只是无辜的撇撇嘴。

    顾清知道,这又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一个人族,身上怎么会藏着这么多的谜团,到此,顾清已经不想再问了,因为比起从她口里获知答案,他或许更想自己感受。

    “其实。”他话锋一转,没有继续那些令洛鸢坐立难安的话题。

    “我一直很想你。”少年直白的话语,轻轻诉着他千年来唯一的心事。

    恶种的寄生,的确让他饱受苦楚,故而偏执冷漠,对异世深埋恨意,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让他简单直白到不加掩饰。

    他或许不明白洛鸢的存在对他意味着什么,也不知自己苦苦寻求的目的,只是顺着心意,便这么做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话语,却足以惊的洛鸢蹭的站起了身子。

    原本就空寂静谧的屋内,在此话一出,更是静的只剩洛鸢身后那木椅翻滚的敦实声响。

    她双手无措的落在身侧,不敢看顾清的眼睛。

    幸亏天色昏暗,洛鸢的脸得以藏在无光的暗影里,百般焦灼。

    明明能猜到少年的想法,可说与想,终究是两回事。

    她狼狈的捡回木凳,转瞬又故作正经的坐了回去。

    少年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单纯,所以他不能明白洛鸢这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但大抵猜到她对自己总是在意的。故而心头只有喜悦,而无其他。

    “恶种曾告诉我,那种长辈对幼子的疼爱并不牢靠,毕竟你与我而言,只是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他慢慢的说。

    洛鸢:“它想让你做什么。”

    或许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交流起恶种,洛鸢的思绪重又集中,她激动的往前探了探身子,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

    “它说。”顾清顿了顿,眼底涌动出晦涩的光影,任凭瞳仁那圈浅金色光晕持续发烫,“只要让你爱上我,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现在纵知是哄骗,可顾清无法否认曾经的自己对这个提议心动不已。

    即便他那时还不明白所谓爱的意味。

    闻言,洛鸢似乎并不需要反应的时间,那难言的噬啮重又爬上心头,来势汹汹。随即,一阵微弱的电流窜过,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眼眸凝滞,长睫如蝶翼般轻颤,抖落出未明的惊惶。她那伏在案面的指节微微蜷起,而耳廓,则漫上浓烈的绯色,向外蔓延到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只是转述恶种那蛊惑之语,亦能叫她心神震颤到如此地步。

    “你信了?”她一再压抑,借着暗色掩饰自己的情绪。

    顾清不能从她的语气里分辨出洛鸢的态度,但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些不爽,大抵是她看起来太过冷静。

    掩下眸子,他声音微凉。

    “这世间不过一个巨大的腐烂巢穴,我千百年来见证的所有所谓爱的存在,只是将朽未朽的糜烂伤口。”

    “我觉得它在用这个词侮辱我。”厉色闪现,他眉眼间竟是凌冽的讽意。

    可洛鸢不知道的是,这不是顾清的实话。他明明无数次的心动过这样的提议,纵然他的心早已被异世伤的千疮百孔,可还是在洛鸢最后一次离去时,土崩瓦解。

    他无所谓的态度,轻轻揭过这千年的苦楚。

    可洛鸢的舌尖,还是泛起苦涩的滋味。她知道恶种是多么低劣的存在,既了解过寒影的曾经,便不能将顾清的掩饰之语,当做稀疏平常。

    “所以。”少年满不在乎的话风一转,重又夺走洛鸢的注意。

    他用指绕着杯缘,指腹碾过冰凉的釉面,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力道。状似无意,但实在接下来说的话,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排演重复千次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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