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色湛蓝,无痕无波,一切都是静谧的。
她垂下眼帘,伸手接过迎风吹来的花瓣。花瓣轻薄,无根易逝。
即是如此……
她轻呼一口,再次将花瓣送进风的轨迹。
时光余烬,皆是自由。
她仰起头,路过的风拂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环绕缠绵。她不甚在意,只是眸光闪烁,一抹淡淡的笑意染进眸底,如雨滴芭蕉,溅起颗颗凉意。
没有征兆,她翻转手腕,毫不犹豫一刀捅入自己的心脏,在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迅速拔出。
眼前原本尽是澄澈的蓝,霎时间被血色蚕食。
鲜艳,浓厚。
她又笑了笑,说:“还是红色的。”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看见——
天空碎了。
浑沌、厚重、无尽的黑暗,它像巨大的岩石,一块又一块地压向她。难受、疼痛、恶心,身体所有的感官仿佛要被巨石顷刻挤爆一般,脑神经一遍又一遍地发出警告。她如同一截凭水浮木,在翻涌的波涛里不知过了多久。
月落参横,四周无声无息。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眼眸沉寂,如幽邃古井般无痕,可平静很快便被打破。身体突然起了异样的反应,她侧身朝旁边咳了一下,只这一咳,喉咙处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抿住唇瓣,凭着印象摸黑前往卫生间,朝洗手池里吐出嘴里含着的异物。
细碎点点,血色的液体如同雪天里绽放的一支梅花,刺眼的红艳。
她沉默地打开水龙头,深夜的水冰凉彻骨,她含了一口水,又吐出,反复三次后她关上水龙头。
她抬起头,镜中人头发凌乱,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病态的苍白,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倔强地不肯消失。无波的眼眸到底是起了情绪,她弯起嘴角,在深夜时,一个人,无声地,笑得肆意。
但连这样的情绪外放,也是不允许的。再一次身体起了异样,她止了笑,然后侧着手背一点点擦拭掉痕迹。
将血迹处理干净,她微微侧了侧头,左右打量着,也不知在瞧些什么。只是最后,她停下了动作,往前伸出了手,指尖从下到上,一点点地触碰镜中人。
镜中人也同样在触碰着她。
而后她弯起了眉眼,目光温柔,说:“时间不多了。”
她的声音生涩,像许久没有说过话似的。
第二天起床,沈易并没有见到江风,只看见江风留下的便条,上面写着江风的手机号码,还写说,如果身体不适,可以给她打电话。
便条旁边还留了早餐以及一件充满着江风信息素的毛毯。
沈易小心翼翼地将毛毯抱入怀中,感受着信息素的缠绕,只这一下,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尖叫呼喊,舒服极了。
沈易如同吸了猫薄荷的小猫,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踉跄了几步,倒进昨晚江风睡的沙发上,然后再一次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沈易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还未彻底清醒,只是一股诱人的香味飘到了他这里。他寻着味道,来到了厨房,看见一个长发半挽的人背对着他,她舀了一勺汤正在试味道。
他脑子浑浑噩噩的,只感觉那是江风,他走过去,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沈易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低声嘟囔:“你回来了。”
……
但明面上江风的手还是稳稳的,她淡定地将勺里剩下的汤喝完。
味道还可以,她评价道。
汤没有做失败,她将勺子放在一旁,又把灶上的火关了。
确保没什么问题后,她将抱着她腰的双手掰开。那手并没有什么力气,很轻松就拉开了。
她定了定神,这才转过去看向来人,只这一眼,她感到不妙。
沈易的脸红彤彤的,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她伸手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并没有很烫,不是发烧。
“你怎么了?身体难受不难受?”她问。
沈易抬手拉下江风搭在他额间的手,他脸轻靠过去蹭了蹭,睁着雾蒙蒙的眼眸说:“不知道为什么,没什么力气。”
他的声音低低弱弱的,感觉……不大对。
……现在的情况打120也不合适。
江风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
所以只能再次熟练地用另一只手打开手机,迅速查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缺信息素,缺Alpha的信息素疏导。
……疏导?有点印象,但不深。
她沉默了几秒,又查了一会儿,然后收起了手机。
简单来说,就是临时标记后得照顾Omega的生理和心理,否则可能会伤害到Omega并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现在他还是可控状态,但是这种状态又能持续多久呢?
时间本来就不多……
她暗自叹了口气。
谁找的,谁解决。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在她离开之前,至少得把这烂摊子收拾好。
这般想着,她反手抓住沈易的手,然后将人带出厨房。
沈易身上没什么力气,江风去哪,他就去哪。
“你现在饿吗?”江风问。
“饿。”
“那你先坐沙发上,我盛东西给你吃。”
煮的东西是她从网上现学来的,本身她并不清楚发情期情况下的Omega需要进食什么样的东西对身体好,而且她并没有多少做饭的机会。不过还好,并没有失败。
“怎么样?没烫到你吧?”
“不烫,好喝,特别好喝!”沈易清俊的脸庞还是红润润的,像笼了一层红纱,朦朦胧胧的,但是他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那你自己喝?”江风迟疑地提议。
沈易坐在一侧,和她靠得很近,近得很不合适。
他听此,将脸一转,果断拒绝道:“不要。”
……
江风放弃挣扎,一口一口将东西亲自喂进沈易的肚子里。
“饱了吗?”
“饱了。”沈易将江风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为难地说:“太多了,都吃撑了。”
“你给我揉揉嘛。”他软着声,眸子亮闪闪的,像星星,很漂亮。
漂亮……
她别过眼,压下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
最后还是依言轻轻抚摸沈易鼓起的小肚子,才刚摸几下,沈易便止不住笑了起来,甚至都笑出了眼花。
“怎么了?”江风不解。
“痒痒的。”沈易不大好意思地捂着脸解释。
闻言,江风谨慎地抬起放在沈易肚子上的手问:“那还摸吗?”
“摸的,只是不大习惯,多摸摸就习惯了。”
“更何况……”沈易红着脸,没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
“你摸得很舒服!”
?
痒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吗?
不理解,但她尊重。
但是,沈易实在太缠人,又或者说是临时标记后的后遗症,他简直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想粘着她。
她已经尽量避免接触了,毕竟不能再捅出更大的娄子……
后面她连哄带骗,总算是把人送回房间去了。
久违的宁静,让她暂时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虽然说是暂时的,但是这时间可以说是过分短暂了。
她刚从浴室出来,迎面就撞上一团火球,抱着本应该在床上睡觉的人,她久违地感受到一阵头疼。
沈易浑身滚烫,他难受地说:“好热,你抱抱我。”
异物诱发的发情期,导致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
但是拥抱似乎也失去了效果,他难耐地蹭动,最后实在受不住。他抬起头看她,润湿的眼睫颤颤巍巍,薄唇被他自己咬得红肿。
布满水汽的眼眸本只是盯着她看,结果不知怎么,突然开始一点点向她靠近。
江风下了判断,这人估计被烧得神志不清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沈易的额头,测试体温的同时也巧妙地制止了他的靠近。
江风尝试哄骗他:“你先回床上,我吹完头发就去找你。”
“你不会消失吧?”
“谁消失前还洗澡的?”
等江风吹完头回到房间,房内已经充满了沈易的信息素,甜丝丝的,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气味。
江风只是皱了下眉头,估摸着信息素的浓度,这浓度高得惊人。是因为临时标记的时候沈易没有释放信息素吗?
被标记的Omega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Alpha。
沈易撑起身子,衣服被他扯得乱糟糟的,领口也被他扯大了。衣服从一侧滑下,露出的皮肤白得好似羊脂玉。
一看见江风,他的眼眸就止不住地泛起水光,他委屈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不住。”
“我不知道怎么停下来……”
“你难不难受,我我我……”
“你还是出去吧,我忍忍就好了……”
虽然今天人一直懵懵懂懂的,但是承诺她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
江风踏入房间并顺手将门关住,她一边计算着自己保持理智的时间,一边缓步朝沈易走近。
沈易看见江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的那一刻,身体顷刻就软绵得不行,浑身只觉得水淋淋的。
当江风走到床头,他立即倾身抱了上去。
江风的皮肤冰冰凉凉的,他忍不住餍足得发出声音。
……
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沈易的背,安抚着怀里浑身难受的人。
大概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颤抖,她让沈易露出后颈处的腺体,腺体红肿得厉害,先前的伤口也还未好全,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她朝着先前咬下的位置又咬了下去并快速释放信息素。
咬下的同时,沈易浑身僵硬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易的信息素不再溢出,身体的温度也降下的时候,江风退出尖牙,离开了沈易的腺体。
她安置好睡着的沈易后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的面庞。
不是错觉,他身上有股熟悉感。
但是奇怪的是她找不到相佐的记忆,莫非……
还未细想,她的身体也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清晨,窗外鸟鸣声声,阳光洋洋洒洒,泼墨似的,向窗里倒入温暖的颜料,然后迎合着风的足迹,一笔一画,描摹着房内缠绵的人影。
少年睡得香甜,但是另一人却麻了。
字面上的麻了。
她忍着头痛,动作轻缓地捏着沈易的衣袖,把他的手拉开,而后动作僵硬地离开了床铺。
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离开了房间。
第四次。
而且次数间隔变短了,时间是真的不多了。并且这次,她大概清楚自己身体变化的原因了。
看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想错。
过了半小时,头痛总算是结束了,她也松了口气。
此时,沈易也出来了。
“江风。”
少年衣衫整齐,腰板直挺,表情淡淡的,全然没了昨天的娇气。
“正常了?”江风直起身望向沈易,然后随口问了句。
“应该,谢谢你。”
“没关系,你以后少去那种地方,那地方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干净。”江风的眼底平静无波,这话只是单纯的建议。
毕竟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碰巧被她赶上。
“嗯好,打扰你那么久抱歉,我该回去了。”
“你身上的标记,你若是介意的话,可以洗掉。”江风补充道。
“好,那明天学校见。”
“嗯。”
坐在回家的车上,沈易忽视了张叔的喋喋不休,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的腺体,冷冷淡淡的脸上顿时涌起笑意。
“才不用呢。”
就是可惜,她竟然还是忍住了。
临时标记还不够,得永久标记才行。
他的眼底除了笑意,只剩下不肯退半分的执拗。
只不过……
沈易止了笑,眸色深沉。
她很奇怪。
说起来……
江风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句未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