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好久不见呀,张教授!”酒桌上,一名中年男人从位子上站起来,笑呵呵地朝着刚从门口进来的张庭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许总。”张庭笑着应答,缓缓走到次主座上坐下,他们早给他留好了位置。
章严峰给张庭递上一小杯酒,道:“张庭,老规矩,最后一个来的先走一杯。”
张庭接过,哈哈笑道:“这规矩还真是延续了几十年。咱们还真挺有仪式感。”
他一口喝尽,把酒杯往前一伸,表示自己干了,然后又说:“不好意思啊,今天从学校过来的,稍微有点远儿。”
“怎么没带嫂子过来?”许凌复笑着打趣章严峰,“你俩都那么久了,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张庭一挑眉,笑道:“是因为栩亭吧。你别看他平时对儿子不上心,还是在意的。”
“栩亭哪用他操心啊,我家的要是跟栩亭一样,我也不管他。”许凌复感叹道,有几分打趣的味道。
章严峰不语,手搭在圆桌转盘上,轻轻转了转,拿过桌上的茅台酒,给一圈人都倒上。然后大家举杯,正式开始此局。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话题从最近在做的生意或者正在研究的课题回溯到遥远的学生时代,又牵扯到孩子身上。几人当中,章严峰最早结婚,孩子最大,也是最优秀的。大家提起章栩亭,赞许中透露着羡慕,唯独章严峰不是很愉悦。
“张庭啊,你家女儿明年高考了吧?准备就考你们学校?”
“诶——”张庭忙摆摆手道,“那也得她自己考得上才行啊,我们家的我现在都不好说她,现在这孩子啊,不能说教,都不听我们的啦。”
“哈哈哈哈,我家儿子也是,你说他在北京那么远,我们也管不着,男孩子心更大,几个月都不打一次电话的,偶尔我打过去,说两句话他就嫌烦。”
章严峰静静听着,不时伸出筷子夹一点菜,有时是给自己,有时是给别人,礼仪上的事情,他从来做得漂亮。
“老章啊,”张庭叹口气,道,“我家女儿要是明年真能考上南大,还得麻烦你们家栩亭多照顾照顾。”
“诶,哪用得着他,你这大教授自己不就能照顾好?而且,我们家的我更是管不着咯,不知道他天天在搞什么。”章严峰实话实说,父子关系算是他人生最大的败笔,“还得你多照顾栩亭啊。”
“哈哈哈哈,”张庭开怀大笑,连声应道,“好好好,我肯定多关照栩亭。来,我敬你。”
张庭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举起酒杯,章严峰与他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你家栩亭谈对象没?”张庭放下酒杯,看向章严峰问道。
章严峰没什么表情,这点章栩亭像极了他。“没有吧,怎么?你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介绍?”
“没有哈哈哈哈,我哪来的合适的给他介绍。”张庭笑呵呵的,一边夹菜一边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今天上午在光华楼见到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
“男女同学,上课碰到,不也正常?”
张庭放下筷子,道:“哪有,今天周末,上什么课,光华楼也不是教学楼。”
“我管不着他。”章严峰语气极其平静,也没什么表情,他伸手转了转桌子,好像若无其事。
张庭不语,轻叹口气。
下午的光华楼比上午热闹许多。章栩亭和李雁寻还没进3C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靠近了,雁寻听出是邓林瑛和冷朗。
章栩亭略微皱眉,心道他们俩坏事。
他看见两人联机打游戏,十分没好气地说:“你们俩觉得3C网速快是吧。”
“老章你今天怎么来3C了,我们以为你要回家呢。”冷朗眼睛没从电脑屏幕前移开,一边打游戏一边说。
章栩亭叹了口气,没话说。
雁寻站在后面,安安静静的,两人都没发现她,继续专注打着游戏。章栩亭无奈,退了出去,对雁寻说:“走吧。”
她轻轻点头,跟着他退了出去。
冷朗忽地意识到章栩亭没在跟他们说话,回过头想看看是谁,却不见人影。他奇怪,转头问邓林瑛:“刚刚老章跟谁说话?我幻听了?”
邓林瑛噗嗤笑出来,不屑道:“对,你幻听了。”
冷朗皱眉,知道邓林瑛在逗他玩。略一思忖,他道:“难道是李雁寻?”
邓林瑛大笑,特地把视线从电脑屏移到冷朗那张恍然大悟的脸上,邪魅地笑着说:“难道还能是李诗朦?”
冷朗撇嘴,知道邓林瑛早看到李雁寻了,不爽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点,我们俩坏事了。”
邓林瑛挑眉,并不赞同:“坏什么事,哪有人约会一天到晚在这儿学习的。让他们出去走走,大周末的,宅在这儿一整天多不好。”
“你说得也对。”
应该出去走走的两人在光华楼门口停下了,章栩亭回头看正小步跟在后面的李雁寻,似乎她总是这样,喜欢走得比他慢一点点儿,哪怕他有意走慢一点儿等她,她也只是会走得更慢。
不偏不倚,总要落后那么半步,像是要刻意保持距离。
章栩亭停下来,道:“今天真不巧,平时他们从来不来的。
雁寻笑笑作为回应,其他的也不多说。
章栩亭接着说:“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吧,我是南华人,对南华比较熟悉。”
“这…”雁寻对于他突然的提议有些愕然,本能地把这当作是某种示好。
她可以选择接受吗?
听从内心,她想,同时她也怕。
听从理性,她总觉得他们不会有结果。
见她不回答,章栩亭笑了笑,宽和道:“要不还是回去自习吧,教学楼座位多,就是电脑可能不方便充电。”
她依旧愕然,眼睛呆呆楞楞地望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但卡在嗓子眼了,嘴巴微微张着,只显得茫然无措。
他笑得依旧温和,道:“要不,走吧?”他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
“呃…”雁寻没有要往教学楼走的意思,说,“我不想去自习了。”
章栩亭听后全脸都舒展了,愉快道:“去外面逛逛?”
“嗯……”章栩亭略微思索,认真地谋划着,“你都去过哪里?南华塔?中山公园?要不去商场逛逛?”
雁寻哑然,来南华这么久,她的活动范围没离开过南大和这条江,最远不过是那天晚上冲动地坐上游船到了中华路码头,这才遇上了他们。
想到这里,雁寻不禁有些感慨。她摇摇头,轻轻笑了笑,说:“我都没去过,去哪儿都可以。”
章栩亭望着她,她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水润润的,又柔和又清澈,双眼皮的褶皱让清澈里多了一份别致,长而直的睫毛并不十分浓郁,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得眼睛更加清秀。这眼睛不像大多数学生的活泼热情充满初生牛犊对世界浓厚的探索欲望,也不像他的母亲那样坚毅,更不像陈淑岚那种永远妆容精致永远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他想了想,笑着说:“那就去南华塔吧。虽然可能去了一次就不会再想去第二次了,但好歹也是南华地标,总该去看看。”
雁寻没意见,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