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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一念生死两茫茫

    章怀春听说郑纯一人出府去寻她了,她便知晓他应是往水街去了,正要找人将她已平安归家的消息告知于他,他已是随同着府中的三女公子一道儿回来了。

    然而,前来报信的品月却说他与她家的三女公子皆受了伤,如今人在一庭芳。

    听闻,章怀春忙命青楸帮她取出了药箱,又问品月:“究竟发生何事了?他与三女公子怎么会受伤呢?二女公子和徐氏医馆的小女公子呢?世子又在何处?”

    品月道:“婢子听说是县寺狱中的一些大辟囚[1]逃了出来,勾结山林草泽中的草莽贼寇跑到城中生乱,外头正乱着哩!女君和世子正忙着调集府中护卫协助萧侯相抓捕那些逃犯,也不知能否抓到那些人。至于二女公子和医馆的女公子,听说是被萧侯相救了,如今在侯相府上。”

    章咏春与徐遥平安无事,章怀春也放了心。

    西跨院离前院有些距离,她倒没有听到丁点儿风声动静。不过,她眼下也没心思理会城中的动乱,接过青楸递过来的药箱,便撑伞往一庭芳去了。

    郑纯与章叹春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手臂上受了点皮肉之伤,只需简单包扎便可。

    然而,她家一向胆大无畏的三女公子自她踏入一庭芳后,眼泪便未断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章怀春只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柔声细语地宽慰了许久,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道:“阿姊,明桥……明桥……明桥……”

    “明桥?”章怀春不知她为何在这时候提起了那个小郎君,疑惑问,“明桥怎么了?”

    章叹春流着泪道:“我看到……看到明桥了!那些坏人将他带上了船,我追过去……他便不见了……”

    章怀春愈发疑惑了。

    明桥分明早已回了将军府,又怎会再次出现在水街?

    “明桥早已回来了,你怕是将旁人错认成了他吧?”

    “我没认错!”章叹春见大姊姊也不相信自己,愈发伤心绝望,“那真的是明桥!他被那些坏人抓住了!姊夫也看到了!”

    听闻,章怀春不由转目看向了郑纯:“那被掳的真是明桥么?”

    郑纯垂眸沉思了片刻,沉吟道:“我并未见到那被掳的小郎君,不过,我确实在水街见到了将军府的明小郎君。那时,水街很乱,我并不知你已回了府中,是明小郎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你已回来了。那之后,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后来便遇到了世子与三女公子。世子安排了车马护送我们,可三女公子不肯回来,一直哭着说看到明小郎君被那些人带上了船。她那时候已受了伤,我也只能将她强行带了回来,真不知那被掳上船的是否是明小郎君。”

    章怀春心中甚是疑惑,总觉得明桥今夜的行为举止很是蹊跷,而这一切许与明家舅甥俩前几日突如其来的拜访有关。

    不过,这一切还得向阿母与阿兄求证。

    眼下,她虽也担心明桥会遭遇不测,却只能尽力安抚劝慰章叹春:“明桥身上有武艺,又聪敏机灵,应不会轻易被掳。即便真被掳了,阿兄和他舅父也会想方设法救他的,你不必太担心,安安心心歇一觉,说不准醒来便能见到他了。”

    章叹春将信将疑的,但想到明桥是个有真武艺、真智慧的少年郎君,倒也愿意相信他能化险为夷。

    ***

    侯国的动乱发生在水街一带,那些出逃的囚徒尚未乘船逃出城门,便被侯国的兵截杀在了沅水之上。

    然而,即便侯国出兵镇压了这场动乱,仍有漏网之鱼逃离了侯国,侯国百姓也多有伤亡。

    熹宁帝听说了侯国囚徒出逃作乱的事,严词厉责萧侯相监国不力、纵容囚徒出逃作乱,责令其即日抓捕逋逃在外的囚徒。

    随着熹宁帝的责令状一同下发到侯国的还有一道任命诏书。

    诏书里极力褒奖了侯国世子章茆常年代父守国护民的忠勇仁义,又对其在此次追剿囚犯、守护百姓一事上的勇猛智慧大加赞赏,特征召其为五官中郎将,掌宫中禁卫军,命其即刻上京就任复命。

    这道圣旨令章茆完全摸不着头脑,更揣摩不透圣意,只能向徐知春请教:“皇上这是何意?”

    徐知春沉思道:“怕是这次护送乌孙王子的行动引来了皇上的猜忌,他不放心将你留在侯国封地,便将你调往雒阳宿卫宫殿,让你与你阿父皆能在他的监视之下。”

    章茆愈发糊涂了:“利用囚徒之乱混淆楚王世子的耳目、秘密护送乌孙王子和桥桥上雒阳,分明是萧郎君的计谋。萧郎君是皇上的人,这样的行动定然也是皇上授意的,萧侯相与侯府不过是配合行事罢了,这如何让皇上起了疑心?”

    徐知春道:“计谋是萧郎君出的,城中的部署安排却是你的功劳,皇上忌惮的是你振臂一呼便能让那些江湖草莽和亡命囚徒为你效力卖命。此次若非事出有因,你这般纠集刑徒草莽作乱,皇上定要治你的罪。”

    章茆颇不以为然,冷笑道:“帝王的心思都这般虚伪矛盾么?召集草莽刑徒分明是皇上的意思,他却又因这件事如此猜忌怀疑我,皇上的心思可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啊。”

    帝王心思的多疑猜忌,徐知春早已在先帝身上见识过了,而熹宁帝毕竟年轻,帝王之术还太稚嫩,一眼就能让人识破用意。

    她想,利用囚徒之乱、让乌孙王子扮成囚徒里的落网之鱼劫持明桥逃离楚王世子的耳目,应是永安宫那位太后的主意。

    毕竟,熹宁帝是优柔仁慈的,不会为了蒙蔽楚王世子的耳目,而忍心让无辜百姓在这场计划的动乱里丧命。

    ***

    自水街发生动乱后,章叹春每日都会爬上东院的那堵文武墙,想要确认明桥是否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然而,她在墙头从早守到晚,那院中再也不见明桥的身影了。

    萧侯相明明派兵追捕到了那些逃亡在外的囚徒,却仍是迟了一步。

    阿兄说,那伙人本就是亡命之徒,明桥若是落入那些人之手,任凭他有再高的武艺智慧,终究只是个少年人,远远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恐怕早已遭遇不测了。

    她不愿相信他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可是,那些被送到徐氏医馆的伤者和丧生于动乱的侯国百姓,让她不敢奢望那些亡命之徒会对明桥怀有慈悲怜悯之心。

    她日复一日地守望着他曾经的庭院,心中的那点希望也在这样的守望等待里一点点落空。

    想到明桥也许真的死了,她便伤心得泪流不止。

    在此,她每日都能见到明家的二女公子,偶尔也会撞见明桥的舅父、舅母。

    ***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爬上东院的文武墙,却在明桥的院子里见到了她的阿兄和明桥的舅父。

    “妹妹又来这里等桥桥?”章茆在墙根下望着她问道。

    章叹春点头,仍抱着一丝希冀向他打听明桥的踪迹:“阿兄找到他了么?”

    章茆唇边的一点笑意忽地凝结在嘴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避开她殷切期盼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三妹妹,桥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实乃他此生之幸。如今,他虽不在我们身边了,但一定不想你因他的离开而如此消沉伤心。你要振作起来啊!”

    章叹春听不进这些话,不死心地哭着追问道:“阿兄,你能给我个准话么?明桥……他真的死了么?”

    她的泪水一滴滴从高处砸落下来,章茆仿佛能听见那些泪水砸落在地的声响,那是这年幼的小女公子对明桥真真切切的关怀与想念。

    这一瞬间,他几乎就想要将真相脱口而出了。

    他虽不忍心看到他家三女公子为明桥如此伤心,却又不能背弃向明桥许下的承诺;而抹掉“明桥”的痕迹也是这小郎君答应随乌孙王子回乌孙的唯一条件。

    秋末那晚的水街之行,应是这小郎君在向过往告别吧。

    那夜,也许便是他与明桥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

    那夜,在明桥护送着章怀春回了侯府之后,章茆与萧期再次在水街见到这小郎君时,章茆惊恐地发现,昔日那个生气活泼的明桥好似死去了一般,他见到的只是一个空有一副躯壳皮囊的小郎君。

    “我只有一个请求。”明桥说,“我跟随乌孙王子回乌孙,你们替我‘杀死’明桥。”

    萧期虽不解,但也不多问,只是感慨了一句:“你这小郎君的心思还真令人捉摸不透啊!”又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办成此事!”

    “那便多谢了。”明桥郑重向萧期行礼致谢,又道,“登船前,我还想与峁哥哥单独说说话,请萧侍中见谅。”

    萧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也颇识趣,却仍是不放心地提醒道:“你们谈话叙情莫误了我们的计划。”

    他离开后,章茆便迫不及待地问:“桥桥,我不明白你此举的用意。你真要将过往的一切都割舍么?你真割舍得掉么?”

    明桥却道:“我不是要将过往的一切都舍掉,而是要将属于‘明桥’的一切都留下。若能因此让大春姊姊为我伤心惋惜一阵子,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在胡说什么?”章茆低声斥道,“你怎能如此戏弄她的感情?她待你宽容仁慈,你便是如此报答她的么?”

    明桥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凉凉一笑:“她待我既不宽容,也不仁慈,她明明那样冷漠无情,却偏偏要用那虚假的温柔来迷惑人。她既然不愿听我的告别之言,我便用这种方式与她告别。她若为我伤心难过,日后再相见,我便原谅她;若是……若是……一滴眼泪也不为我掉,我便不想再见她了。”

    “桥桥,你……你怎么……”章茆已然被他的这番心思念头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而明桥却望着他笑了,似笑非笑地叮嘱道:“峁哥哥是立过誓的,可不能因一时心软便违背了男儿间的誓言,也别让边关百姓屡遭匈奴侵夺掠杀之苦。”

    “你敢威胁我?”章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桥桥,你真的在威胁我么?”

    明桥却一脸无辜地道:“我怎敢威胁峁哥哥呢?我只是想要峁哥哥遵守诺言而已。”

    见了他这副嘴脸,章茆是又恨又爱,怒笑着道:“你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又警告道,“你若是胆敢勾结匈奴犯我边境,我会亲自赴边关去取你性命!你最好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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