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殿下,虽然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又很好,互相之间又信任亲近,但是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有点太近了,君臣就是君臣啊,君臣之间是不可以——”
“少废话,我知道你看见了。”猛揉一把对方乱糟糟还混着酒气的棕色长发,顾沉月紧抓的手放开了些,好让孟枕能站稳理好衣袖,至于现在执意跪在她面前求逮捕的这位——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老臣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哇——”
不,她相信你们东汶那位陛下是不会在意胞弟受辱这种小事的,特别是在这位胞弟还有继承权的情况下。更何况那位其实挺清楚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格的。
“公主好大的威风!竟敢将一国皇子羞辱至此!长安城虽然是你们大顾的都城,但也不能轻贱我们至此,两国邦交在公主眼中不过是儿戏吗?”
别乱扣帽子了行不行?友邦来往这活她手还没来得及能顺利伸过去呢,不,不对,是不属于她的工作职责范围所在好吗?
“这若是传出去了,我家殿下日后还如何自处哇!”
围绕着跪下少年哭嚎的几个使臣你一言我一语就要把人拽起来,苏友迟疑着看了周围人好几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但是是我先——?”
“今日您必须给我们殿下一个交代!”少年的疑问被群情激奋、借机发难的使臣们拦住,对面一圈人瞪圆双眼,上揽衣袖,一幅不死不休的模样。
顾沉月内心轻叹一声,和这帮东汶使臣身侧好整以暇抱臂的薛枕栖对视。
“顾常侍,”薛枕栖冲着她轻弯眼睫,明明她这个局面也会牵连他几分,但薛枕栖只眼神轻飘飘地下移,落在已经被东汶使臣们簇拥着扶起来的少年皇子身上,“好雅致。”
不,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顾沉月更想叹气了,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弯曲指节敲了下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
“哎呀各位,误会,都是误会啊!方才这郎君——也就是贵国皇子纵马而来,谁知晓这马也不知是性子烈还是怎么回事,竟将皇子从马上摔了下去!我们这正准备将皇子扶起来哪!不信你们看,这闯了祸的畜生还在这呢——”
孟枕笑意盈盈地出声,三言两语将众人的视线引向青石板上的黑马,面色十分坦荡。
几个使臣见她这样信誓旦旦的一番解释,皆是落了架势,只其中一人靠近了那黑马,仔细探查过后惊疑出声,“这马受了伤!”
原本平静的局面转瞬间又紧张起来,孟枕站在面色冷淡的顾沉月身旁,大笑着指了指地面上带血的银剑,“诸位可都是文官出身?这马匹发疯了,那哪里是将人摔下来就够了的,若非公主殿下及时出剑,贵国的皇子殿下少不得受这畜牲点伤害。”
“殿下,事实当真如此吗?”使臣中穿着紫色衣袍的男人候在苏有身旁,很是担心地握着他的肩膀,“您是尊贵的扶桑血脉,可受不得一点损失啊。”
东汶信奉太阳,正好与大顾信仰的月亮相对,听到这紫袍男人的自称,顾沉月和孟枕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者笑着开口,“当然,贵国皇子远道来访,我们公主同为神明后人,理施以援手不是吗?更何况对我们殿下来说,这不过举手之劳。”
她指了指身后那块写着众星台的牌匾,示意众人注意注意这里,“神明在上,自有护佑人间之意,不忍见皇子贵体有损。”
“早闻大顾舞鹤公主剑术冠绝天下,一剑可挡千军万马,不过拦一惊马,是我们太大惊小怪,还望公主宽宏。”紫袍男人朝着她们的方向鞠躬道歉,苏友抿了抿唇,轻轻扯了男人的衣袖。
“无事。”顾沉月轻轻垂眼,孟枕暗自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倒是一旁立着看戏的薛枕栖开口为她介绍了来人身份,“这位是本次使团的使团长,古竹古大人,此次三皇子出使我朝,东帝特令他随行。”
“古竹是我的老师,”苏友想摆脱拱卫在他身旁的一圈老人,却反而被围得更紧,只得悻悻立在原地,“我的剑术就是古师教的,沉月,你要不要再和我斗殴一次?”
看来这位三皇子对于自己没能认出他这件事实在是耿耿于怀,但是说实话,只是凭借一个人的剑术招式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这人得研究了她的剑招多久?
“三皇子——作为异国来使,您这样直呼顾常侍名讳,或许有些不妥。”苏友没能等来顾沉月的回复,反而是薛枕栖回答了他的话,这位百年世家出身的矜贵公子哥,用一种隐晦的,庶族最为熟悉不过的轻蔑眼神静静望着这位别国的皇子殿下,“二位,终归是身份有别。即便是剑术交流,皇子若想与常侍切磋,也合该在更正式的场合,更郑重地请求。”
这话换了别的人,无论是陆家那位四郎,还是御史台那位风御史,听了都得自认失礼,缄口不言。但苏友很明显不是一个拥有聪明脑子的人,理所应当的,他没能看懂薛枕栖这套歧视把戏,只是自顾自地发问,“我是皇子,她是公主,我用剑,她也用剑,身份有别在哪?”
薛枕栖沉默了,玩弄话术是他的强项,但玩弄傻子明显不是。
“你就要走了吗?我还能见到你吗?”没能得到正主回答的少年梗着脖子继续问,这是他精心安排的重复戏码,当然舍不得女主角就这样草率退场。甚至,她们还没能说上几句话,苏友亮晶晶的眼眸忍不住暗淡了些。
“皇子殿下可以向延嘉殿递交拜帖,公主有空自会接见您。”言下之意当然是没空见,自觉弥补了自己失言的孟枕搓了搓手指,感觉自己不会被秋后算帐了,却见那异国皇子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好的,我会给你送——送那什么拜帖的。”
这人知道拜帖怎么送吗?不对,能知道怎么写都奇怪吧?孟枕一边头疼一边禁跟在顾沉月身后上了马车,还没坐稳,马车外就传来了少年皇子清澈的声音,“薛侍中,你之前说你是负责礼仪接待的,那你一定知道拜帖怎么写吧?”
坐在马车里面的孟枕瞬间忍不住笑出声,凑到顾沉月身旁,“他让薛枕栖教他?”
顾沉月撇她一眼,“东汶的三皇子出身不好,没怎么上过学。”其实苏友说得没错,她们确实见过,许久之前她第一次带领自己府兵出兵缴匪的时候,她曾经把对方错认成过贼首。
这个三皇子是东汶先帝死前紧急认回来的,现在的新帝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却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有几分看重。可惜还没等那位逝去的先帝施展什么制衡之术,苏恭就一场逼宫送了对方上西天。
啊,真想快点效仿,顾沉月漫不经心地想着,转头看向纠结着要不要回去看热闹的孟枕,“希望等会你在太后殿下面前也能维持现在这能言善辩的能力,孟使臣。”
孟枕:?什么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