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这人是两日前不见的,孙蓠心中思忖着,若是现在这时候赶着上山,说不定还能把人给救回来。
为了防止村里头还有其他孩子丢失,孙蓠让书棋守在了村里头,密切关注动向,如果发现还有人下手,关键时候也无需留活口。
至于孙蓠自己,还是带着小邵去了那座神山里头。毕竟小邵常上山,对这里头的路也算熟门熟路了。
从天边熹微时开始上山,孙蓠和小邵到了上次那地方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两人找了块大石头蹲着,问清楚小邵上回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孙蓠还自己去附近看了看。
因为这边温度高,路上多少有些土灰已经软成了泥巴状,孙蓠仔仔细细查看了附近,别说脚印了,便是树杈子都没添什么新痕迹。
看来这些人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顺便,小邵还回忆了一波上回看见的时候,正好是孙蓠她们来的那日。
若是那些人每月祭祀一次,满打满算应当就是今日了。
两人静静的等到,听见枯枝碎裂的声音时,孙蓠抬头通过缝隙望过去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一群身着黑袍的人缓缓走上来。
上来的人不算多,十人左右站成了个奇怪的方阵,中间簇拥着一个人,远远的看身高……应当就是村里头描述丢失的那个孩子。
至于站在所有人前头的那个人,孙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目光太锋利,那人原地停顿片刻后,像孙蓠这个方向扫视了一眼。
她赶忙闪身,与小邵一起藏在大石头后面。
周围都扫视了一圈,大概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领头的继续往前走。
孙蓠对此人打量一二,发现他与其他人的打扮多少有些不同之处。
例如所有人都戴了帽子遮住了脸,唯独他只是用一根玉簪将头发束起。
虽说隔的距离有些远,但是孙蓠也能眼尖的瞧见他的双鬓染了些许白,面上神情是与容貌年纪不符的冷漠。
若是她不曾猜错,面前这人只怕就是南左禾了。
心里头暗自忖度,孙蓠悄悄在小邵耳旁问道,“你那日所见,是否就是这些人?”
“衣着打扮瞧着确实就是这般。”小邵犹疑道,那日他本就是突然发现,受了惊吓,领头那人在不在实在是不能确定。
既然小邵这么说,那日见着的就应该是这些人做出来的祭祀场面。
随着那些人走至整个大坑的边缘时,孙蓠看见原本被簇拥在中间的“孩子”有些诡异的被人拉着走在最前头。
与小邵之前描述的那人不同,这个孩子似乎没有半分惊惧与害怕,就从容的随着侍从走到了最前头。
要看着就要被那些人推进去时,孙蓠搭稳手上的弓箭,瞄准拉扯着孩子的两人。
刹那间,两支泛着冷光的箭头恰好分别射进了两人的手腕中。
那孩子瞬间就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要像大坑之中滑入,孙蓠赶忙飞奔而去,借着树干的力道,将人拉了回来。
顺着这份力道,长腿横扫,将准备上来帮忙的一众人直接扫了开来,南左禾不知什么时候退至一旁,冷冷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半′动作。
将怀中抢回来的孩子交给小邵,孙蓠再次掠了过去,直接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搁在了南左禾的脖颈之上。
只要他敢动一下,泛着冷光的刀刃便会轻易的划烂他的脖颈。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又看向挟持南左禾的孙蓠,有人想要冲上来,被卡着脖子的南左禾却淡淡开口,
“退下!”
不得不说,当家的人发话,比孙蓠这种挟持的人放话管用多了。
头一次见着人质这么乖的,她都还没开口,对方直接认怂让自己的人退下了,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怕死,要么就是还有后招。
在这方面,孙蓠一向谨慎小心,面前众人已经后退了许多,她卡着南左禾脖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正当她想着怎么样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脱身的时候,南左禾又动了动嘴皮子,“阁下,不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闻言,孙蓠瞥了眼南左禾面上,还是方才那般淡漠,从她抓住这人,到如今的刀架在脖子上,面上竟然都没有出现过半分变化。
面对这种人,孙蓠难免多长了两个心眼。
她没吱声,对方又添了句,让孙蓠有些心动。
“我让我的手上就此下山,我与阁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带着小邵,还有那个孩子,两人都是需要保护之人,若是当真对上了这些人,倒是说不清楚到底谁更吃亏。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孙蓠不过思量了半刻朝点头答应了。随后,她亲眼看着那些人,听从南左禾之令从来时的山路退下去。
确认离开的那些人已经退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孙蓠有意套些对方的话出来,对着南左禾道,“你倒是放心跟着我,若是我刀子一动,你可是成了此处的孤魂野鬼。”
这话不知让那人想起了什么,面上竟是浮出一丝笑容,丝毫不害怕的微微转头,匕首在他脖颈间擦出一条血痕。
墨色的双眸宛若深不见底的潭水,目光定定的看向孙蓠。
莫名的,孙蓠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的狂热……
“孙小将军,别来无恙!”
薄唇中吐露的八个字,让孙蓠瞬间惊愕,却也不过是眨眼功夫,她便恢复了原本神态。
“你认识我?”对于自己的身份,孙蓠并未否认,既然对面这人这么肯定,多少是对自己有些了解。
不过她自己的印象中,倒是并无此人,目光中闪烁过一丝疑虑。
“当年孙小将军铁骑踏入冰城之时,给我南家族人留下了一线生机,此事南某一直感怀于心!”
虽然南左禾这么说了,但是孙蓠也没想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攻打东夷的时候,她只知晓这北部极地都是苦寒之地,生活在此的百姓已是极不容易。
况且此地又处于边境,不少临朝人也与东夷人已经通婚,鉴于这般考虑,孙蓠对此地百姓都是宽容处理。
只要不是明面上与她们过不去的,孙蓠便也没有过多打扰。
最后将边境线推进至此处,除了天气原因,也有这地方百姓的原因。
将面前的南左禾再仔细打量一番,孙蓠仍旧没发觉自己对此人有什么印象,像这般皮囊气质的人,也算是出众,若是见过她必定有印象。
对方似乎看出了孙蓠的疑惑,也没卖关子,直言道,
“将军那时候进城未曾伤及无辜,我心中对将军很是敬佩,不过身份低微,也就只能远远的瞧一眼。”
这个解释虽然说得过去,但是孙蓠总觉得这人不对劲。在她打听到的消息中,南家族长可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人物,这可是掌握了一国国脉之人。
不过,现如今这个状态,她也没有心思去想,对方为何如此恭维她,她只是好奇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所以,你想与我谈什么?”孙蓠问出了第二句话。
这处地方越来越热,早在孙蓠将救来的孩子交给小邵手里的时候便交代过一句,若是见形势安全,朝立即下山。
如今她趁着空隙,瞟了眼方才藏身的那块大石头后边,好像已经没了人影。
这边南左禾已经开始陈述自己的谈话内容了。
“早年听闻孙将军的兄长是因东夷丧命,而对此地恨之入骨。”
“所以?”这回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但是南左禾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道。
“当年听闻将军是有某些缘由之后才未曾继续攻打下去的。”
“所以?”
“南某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此话一出,便是孙蓠都顿住了,本想继续“所以”,却也说不出口了。
“我记得,你是东夷人。效犬马之劳,是何意思?”
对方也算是东夷有身份之人,更是一族之主,为敌国将领效犬马之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南左禾自然知晓对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言,却也不在意,不过微微一笑,
“如将军所想那般,南某虽是东夷人,却同将军一般对东夷恨之入骨。”
四目相对,南左禾已经清晰的让孙蓠看清楚了自己眼中的恨意,虽然她不知这是因何而起,可她却能分辨对方并未说谎。
“南先生应当不知晓,我在临朝已是死人,圣上已经下旨给我办了丧事,如今的我不过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又怎么能与整个东夷为敌?”
虽说孙蓠有野心,但是在所有事情稳定下来之前,她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好不容易假死离开,如今动作只会乱了计划。
再者,南左禾究竟是何想法,她也不知,更不清楚他提出这般要求的底细如何。
所以,还是婉拒的好。
“那南某便等着将军愿意的那一日。”并未正面回答孙蓠,南左禾似乎笃定孙蓠会对东夷下手。
这样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令孙蓠有些反感。东夷的事情暂且搁置不提,孙蓠没有忘记今日前来的目的。
“南先生的话说完了,便该听听我今日来这一趟的缘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