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对无聊的爱情剧不感兴趣,鉴于伊戈尔一直没回来,经历一天奔波的他逐渐酝酿起睡意,最后沉沉睡去。
安静的氛围来之不易,特别在没有尼古拉喋喋不休的反复追问和恐吓威胁之后,米薇用余光瞥去。他睡着了,斜对角的男人睡姿狂放,睡得很死。
出于习惯,米薇把电视音量调低。
她拿出手机,在聊天框迅速输入:你们现在在哪里?先等我一会儿。朋友们,如果我一个半小时后还没回来,你们就先按计划回莫斯科!抱歉尼娜,今晚没法陪你了,我出了一点小意外。(哭泣表情)
然后点击发送,信号时断时续,好在消息最终还是发送成功。
时间一点点悄悄流逝,她有些困了。这个俄剧没什么看点,题材是同一屋檐下的禁忌之恋,故事很俗套,时不时还有限制级的擦边剧情,男女主优秀的脸蛋当之无愧地成了最大看点。
听到房门解锁的声音时,她以为又是进来跟尼古拉汇报消息的光头保镖,所以没在意,连眼睛都没睁开,选择继续睡觉。除了俄剧里的声音,室内几乎陷入一片宁静。
她搂着抱枕打盹时,忽然闻到一股冷冽的香气从身后袭来,混杂着香槟酒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梦里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缠绵,语气像在诱哄:“去床上睡好不好?”
她摆摆手示意不用,此刻只想蜷缩在沙发上,这里很有安全感。
“饿了吗?”
恍惚之间,梦境和现实平行交织。米薇仿若听到了来自爸妈的问候,但怎么是俄语版的,应该是中文方言版才对。
她迷迷糊糊憋出一句俄语,如同梦中的呓语,嘟囔道:“有一点饿,妈妈。”
其实比起吃东西,她更想睡觉。
妈妈?哪里来的妈妈,什么妈妈?妈妈不是在千里之外的中国吗?真好,妈妈来俄罗斯看她了,她是在做梦吗。
不对,这不是妈妈!
内心的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的轰鸣劈下,米薇突然一顿,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本想起身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把她锁在这里,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伊戈尔正凑近她的脖颈和耳畔,问了一句:“好看吗?”
米薇错了意,回答道:“男主长得挺好看的。”
电视屏幕上,男主精致的面孔正占满画面,很明显,镜头正在给男主的神态进行特写。
“这个?”
“对的。”
听到回复后,他皱起眉头问:“你喜欢他?”
“也没有。”怎么能这么说,她只是单纯欣赏颜值,更何况男演员的颜值那么优越。
爱美是人的本性。
可惜,她只听到伊戈尔犀利的评价:“私生活不检点。”
米薇别开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才发现他脑袋上的大片血迹,显眼到让人无法忽略。
那样的伤痕成了最好的证据,无声诠释着米薇的问题。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不过身体调整到另一个方向,换了个姿势,主动凑近伊戈尔询问:“你的头怎么受伤了?”
“疼吗?”看着好疼。
他没回答,温热干燥的掌心裹住她的手牵引动作,她的指尖被迫在对方的胸膛处从下到上游移、停顿。
他将半张脸贴上了她的掌心,缱绻亲昵地蹭着她,似乎给予了各种选择和转圜的余地,妄图讨好她。那张过分养眼好看的脸庞在有限的视野里无限放大,眼眸中盛满了强烈、渴求着被满足的欲望。
米薇随之顿了顿,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砰砰跳的声音,想抽回的手不知为何变得轻软无力,分不清是到底谁先乱了阵脚。
明明她的呼吸在放缓,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好几倍。在她发愣出神的空档里,有一种灼热的气息吞吐在手心。
她再次垂眸时,指尖早已触碰到柔软的唇瓣,他吻上了她的掌心,频繁地、痴迷地触碰,声线里仿佛埋藏着雪夜的潮湿。
“这样……这样就不疼了。”
十分钟后,门外推着餐车的侍者敲了敲门,他在门外等候了一会儿,准备布置晚餐的菜品。
尼古拉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伊戈尔回来了。
戴着白色手套的侍者慢条斯理地铺开亚麻色桌布,摆放好深灰呢绒的长桌旗。他用银刀分割格鲁吉亚传统的烤羊脊,随后报起冗长繁复的菜名,俄语和格鲁吉亚语相伴。主菜是黑松露鹿肉罗宋汤,其次是白鲟鱼子酱配俄式薄饼,克罗地亚蓝龙虾烩饭,鹅肝鹿肉卷,甜点有蜂蜜蛋糕,巧克力舒芙蕾。桌上没有酒精,只有果饮和冷萃茶。
时而夹杂的格鲁吉亚语让米薇听得有些懵,好友伊戈尔抬手示意他离开,不需要再继续报菜品。
尼古拉理所当然地坐下来享用晚餐,同时不禁感慨道:“这么丰盛?”比生日宴上的菜品丰富多了。
尼古拉看了眼伊戈尔,发现伊戈尔坐在自己对面,离他那位宝贝领居很近,不过他脑袋上绑着的白色绷带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变化很刻意,他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开始用上苦肉计了?”
“不疼吗?”
被看穿心思的伊戈尔以缄默肯定了尼古拉的猜测。
米薇低着头纠结思考,她不赞成苦肉计的说法,如果一个正常人能把自己伤成这样,那太狠了。
她抿唇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伊戈留沙,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坐在旁边的伊戈尔直接道:“我的米薇,你说过要留下陪我。”
“我没说过。”
“说过。”
“什么时候?”
“刚刚。”
“我没说过,是你编的。”她不相信,他在忽悠人!
“刚刚在沙发上,你说过。”
“你忘记了?”
米薇试图观察他眼中的情绪,一副看骗子撒谎,被负心汉辜负的神情。
她可能真的说过,毕竟困到喊伊戈尔“妈妈”了,还好喊的不是“爸爸”,那太尴尬了,她一辈子都无法与自己和解的。
眼下先的主要任务是回去和尼娜汇合,她索性变相答应了:“等你回莫斯科。”
他纠正着:“不是以后,是今天、是今晚。”
“等你回莫斯科一晚。”
伊戈尔无情反驳道:“本来就是一晚。”
“两晚。”不能再多了。
见目的达成,伊戈尔十分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米薇仍在渴望着回家。
“吃完东西。”
没过多久,米薇得偿所愿,在一个半小时内和尼娜汇合,成功搭乘上返程的高铁。
在离开之前,尼古拉语重心长地丢给伊戈尔一句话,特意提醒他,“伊戈尔,我觉得你对这件事要慎重,她的国籍太敏感了。”
“用不了多久,ФСБ(联邦安全局)和СК(调查委员会)的人就会盯上你,那群人可不留情面。除非你不想再从事这个职业,你想放弃眼前的一切,你应该好好想想,那可是祖辈三四代的基业。如果是季米特里,我笃定他是新鲜感作祟,单纯好奇和一个国外人谈恋爱的滋味,但你和季米特里不一样,你太较真了。”
……
十年前的库茹盖特很狂妄,狂妄到想当选俄罗斯联邦的第五届总统,希望自己的姓氏能永久地载入史册。不过上帝没有眷顾他,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后来,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孩子身上,变态地倾注每一滴心血在培养继任者上。
阿列克谢一路走来,听见了客人们的众多议论,从中知道了现老板和前老板吵了一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库茹盖特看到了米薇,这件事直接诱发了父子间更大的矛盾和分歧。
他看到了现老板,疑惑问道:“老板,医生没来吗?”
“来过。”
那怎么看上去和没处理伤口一样,甚至更严重了,阿列克谢在心底问。
医生刚处理完库茹盖特的心脏病突发,又匆忙赶来为伊戈尔重新包扎伤口,结果发现刚给这位病人精心包扎的绷带消失了!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莫名感到头疼,完全不理解这种行为的意图。
他没有过多顾虑雇主的感受,全然站在医生的立场上,问得格外直白:“您是有自虐倾向吗,为什么要扯掉绷带?这对恢复伤口没有好处,大家都知道。”
“如果您还有这种倾向,那我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