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绵白回到万圣道没多久,封磬那边就收到了角丽谯派人传到的消息,李莲花就是当年的李相夷。
封磬好像被人在胸口碎了一块大石,心口阵阵地疼,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缓过劲后一掌拍裂了面前的书案,然后怒不可遏地去找李绵白兴师问罪。
李绵白的房门被封磬一掌轰开,看着封磬好似爆发前的火山一样板着张黑脸,她挥手让金玲先出去并帮忙关上了门。
小姑娘赤脚踩在了新铺好的软绵羊绒地毯上,明知故问他晚上过来做什么?
“圣女,”封磬哪怕怒极也仍保持着表面的风度,还能弯腰向李绵白行礼,“你可知我刚才收到了角丽谯的传书?”
小姑娘露出了个好似恶作剧终于得逞后的得意笑容:“她告诉你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对不对?”
封磬被刺激得瞬间爆发:“你知道李相夷对万圣道意味着什么吗?他是必须得斩草除根的祸患!你居然……”
“那又怎么样!”李绵白挺直了腰板吼了回去,“他身上流着萱公主的血脉!”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封磬在这一刻对这个圣女极其失望。
小姑娘哪管他失不失望,宽袖一挥冷淡道:“如今的局面是你们当初一手造成的,况且我确定他真的是皇族后裔,在这一点上我从没对你说过谎。”
当年李相夷在江湖的地位如日中天,是万圣道为了私利才策划了东海一战将神祇打落了人间。
“是你封磬,找错了主上!”
“冥顽不灵!”封磬转身就要走。
李绵白娇声厉喝道:“封磬!注意下你的身份!”
只见小姑娘轻轻抬手射出了两根毫末的银针,似两道银色的流光擦过封磬的胸前然后“哆”地一声扎进了他身后的门框。
“我也很好奇,萱公主生前并没有留下血痋,你又是凭的什么确定是单孤刀?”
深吸了一口气,封磬将他们当年找人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当时年轻的封磬刚成立万圣道没多久,某天一位长老突然传信总坛,说是找到了一个戴着信物玉佩的十岁孩子,等封磬亲自动身找到那位长老时,他却因为被仇家寻仇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来得及讲了漆木山的名字就咽了气,封磬只能靠着这个人名多方探寻,最后才靠着信物和印记确定了单孤刀的身份。
李绵白听完一阵无语。
“那你又知不知道,漆木山当年之所以会下山还收了单孤刀做徒弟是为了李相夷?而当年的李相夷也有过一个十岁的哥哥,他们李家的长子还有一块家传的玉佩。”
小姑娘猜出李莲花身份后,曾经回云隐山找师祖婆婆确认过,这些就是芩婆面对徒孙无休止的纠缠后,无奈之下亲口告诉她的。
“我要是你就会更谨慎一些,去查查当年的李家庄。”
李绵白的话到底是让封磬的内心有了点波澜,他极力稳着面上的表情,再度开口,却是让小姑娘尽快离开万圣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的事很快便会传到他的主上单孤刀的耳里,到时候他也不能保证单孤刀会放过李绵白。
哪想小姑娘听到单孤刀的名字反倒掩着唇,痴痴笑了起来:“你的主上啊,等过了今晚,他估计就想杀了我吧。”
“你又做了什么?”封磬的怒气再度升腾。
“我也没做什么啊,只不过这次出门前,我说是要去迎我的主上,单孤刀为了拉拢金长老,估计后脚也跟着出门去见我师父了吧。”她还拦了传信的人,保证单孤刀没见到李莲花前绝不会知道她师父的真实身份!
而金长老就是金玲的父亲,是各位南胤长老里最早向圣女靠拢示好的长老,也是唯一一位并不热衷于复国的长老,平日里对单孤刀也没有多少恭敬,偏偏金长老掌管着万圣道的商贾渠道,是单孤刀最想拉拢的人。
单孤刀想着圣女既认李莲花为主上,他拉拢了李莲花,就等于将圣女和金长老握在了手里。
他还以为李莲花是他兄弟,对于拉拢一事极其自信。
“你!”
封磬怒而拂袖而去,他也晓得等那两人见面,不啻于是狠狠扇了他那争强好胜的主上一巴掌。
小姑娘又说了句话,清脆的嗓音直飘飘地传进了远去的封磬耳朵里——
“我当圣女有赖你的力荐,确定我师父是南胤皇族的事也是你报给单孤刀的,你说,他以后还会信你几分?”
一直在外面不远处守着的金玲,见封磬怒气冲冲地走了连忙进房,看见李绵白安然无恙便安下了一颗心。
李绵白算算时间,估计自家师父已经见到单孤刀了吧。
她就着烛光给方多病写了张字条,让他找机会带李莲花回云隐山探亲,顺便深入探索一下单李两人的往事。
小姑娘当时向师祖婆婆确认了师父的身世后,又在师祖婆婆的首肯下翻看了单孤刀房里的事物,找到了单孤刀木箱。
箱子里被破坏的物什,和箱底被泄愤划去的李相夷的名字,让祖孙二人十分恼怒,偏偏当时单孤刀还生死不明,这些东西让李莲花看到了只会让他更加的苛责自己,她们就先瞒了下来。
而现在,她觉得让李莲花认清单孤刀的时候到了,可小姑娘自己却不打算去蹚这趟雷,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让方小宝去吧。
她让金玲派人把字条送去给方多病,等到了临睡前她又吩咐人明天一早去找个擅长做假古董字画的工匠来,她想伪造一封很久前的遗书……
夜过子时,正闭目而憩的李莲花察觉到了莲花楼外的不速之客。
他也没惊动地上的方多病,独自推开了房门。
“这位朋友,深夜到访,好像不是为客之道啊。”
那人在清亮月光下慢慢转过的身影,让李莲花蓦地睁大了双眸,赫然是他“死去”多年的师兄单孤刀!
李莲花从未想过他与师兄的重逢会是这种情景,相见不识,他变了面容,师兄也变得令他很陌生。
虽然李莲花之前就有了点心里预感,但看着眼前跑来认亲,还一脸狂热地说服他加入万圣道,长篇大论地谈论着南胤复兴大业,对他许以重利的中年男人,李莲花还是觉得心痛如绞,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自己拉不回来了……
几乎耗费了全身的气力,李莲花才按捺下质问对方的冲动,他在袖下攥着双拳,语气冷淡地婉拒了单孤刀的“好意”,单孤刀还当他是以退为进,自认为宽容地放话给他几天考虑时间,然后轻功遁走。
单孤刀激越的话音还是惊醒了楼里的方多病,等方多病跑出来时只看到一个披着斗篷远去的身影,方多病扶住李莲花摇摇欲坠的身体,惊讶道:“这人是谁啊?能把你吓得脸都白了!”
李莲花竟还有心情逗他,嘴里蹦出两个字:“你爹。”
“我爹啊……我爹!”
方小宝惊呼一声,表情瞬间空白了。
他花了一个晚上消化这个事实,第二天又收到了李绵白的传书,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方小宝捏着字条和李莲花面面相觑。
李莲花觉得既然小白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用意,便让苏小慵先去查祖母绿矿产的事,而他和方多病就抽空先回一趟云隐山。
而半夜离去的单孤刀,在回程的半路上就遇到了带着封磬急信的下属,他看着信上的只言片语,慢慢地失却了笑容,寂然无声。
就在下属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单孤刀突然发疯地将手里的纸撕成了碎片,回头一掌拍死了送信的下属,犹如一头狂兽,发出了怨恨不甘的吼声。
“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