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距离祈福大典还有一段时日,这些日里一直下雨,夙月倒是不愿再踏出房门了。幸好她从静安寺里带了佛经出来,平日里抄抄佛经,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这才刚吃过丫鬟送过来的晚饭,眼看已经天黑了。夙月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星空,竟一颗一颗地数了起来,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从前她在静安寺里,也时常如此。仿佛这样的时候,脑袋里就能一片空白,就能什么都不用去想。

    有时候她真的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就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这样的人生虽然平淡得犹如一杯白水,倒不失为另外一种解脱。

    “你都多大了,还干什么幼稚的事情。”流景又出现在了门口,看着夙月数星星的样子,很是鄙夷的样子。

    夙月回过头来,盯着流景看。

    流景却被夙月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嘴里嘟囔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怪让人难受的。”

    “你来这,不就是想让我看你吗?”夙月支起下巴,逗他道。

    “才不是。”流景嘴里虽然这样说,可人却向夙月走了过来。

    可夙月这才发现,流景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正端着一些吃的过来。陆陆续续进来的人,终于让夙月意识到,流景究竟带了多少东西过来。

    眼看着桌面渐渐被各式各样的点心,佳肴,水果占据的满满当当,夙月不禁冒起了冷汗。

    究竟还有多少啊……

    “你这是要干嘛?”夙月伸手指了指饭桌。

    “陪我吃饭。”流景命令道。

    “我吃过了。”夙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饭桌,急忙摆手。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吃的完。何况她已经吃过了晚饭,就是再给她几个胃,恐怕也塞不下。

    “我不管。”流采应是把夙月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往饭桌上拖。

    夙月拗不过他,又想起自己昨儿答应流采的事,便不再拒绝了,只是也不太情愿。

    一脸苦瓜相地看着桌上的美食。倒不是没有胃口,只是这么多,实在不知从哪里下手。

    “小祖宗,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夙月刮了一下流景的鼻子。

    “怎么?你不喜欢吗?我再叫人做。”流景皱起了眉头。

    “别别别……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吃下去,非得胖死不可。

    夙月若是不吃,只怕流景会把这些饭菜尽数扔了也未可知。小小年纪,怎能让他随意浪费粮食。夙月咬咬牙,便吃了起来,也顾不得今晚饱餐一顿后还能不能顺利入睡。

    幸好,流景似乎要比夙月饿,吃得比夙月要快许多。夙月还以为流景是要自己一个人解决掉这些东西。

    “你没吃晚饭吗?”夙月问流景。

    “要你管。”流景愣了一下,继续吃着。说起来,流景的吃相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夙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怪脾气!夙月挑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夹到了流景的碗里。可流景却停下来,不吃了。

    “怎么了?不喜欢吃吗?那我夹回来。”夙月见流采不吃,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吃的菜。

    都怪夙月对流景了解得太少,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能把自己喜欢吃的菜夹给他。

    夙月见流景没有反应,便试图把他碗里的菜夹到自己碗里。但流景却突然快速地阻止了夙月的动作。

    “你不知道,不能动别人碗里的东西吗?”流景说完,便吃了起来。

    夙月还真是无奈。

    这孩子,要吃就说呗,非要耍酷,都不知道是像谁。

    可是,夙月的心里竟然也有些说不出的喜悦。原来,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吃饭,是这样的感觉。

    吃饱的感觉固然好,但吃撑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妙。夙月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桌上尚未吃尽的菜肴,仍然在不停地奋斗着。而流景,却早已停下了筷子。

    “吃不了就别吃了。”流景看着夙月痛苦的表情,挑眉道。

    “小小年纪,就学会浪费了。”夙月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流景的头。

    流景愣一下下,道:“谁要浪费了,我只是怕你吃光了,我没得吃。”流景拿起手中的筷子,和夙月一起消灭着桌上的食物。

    夙月的嘴角偷偷地上翘,真希望这顿饭能够无限延长。

    若是能吃一辈子,倒也无妨。

    待夙月和流景吃完,夜已经深了,已然到了睡觉的时辰。

    “快回去吧,小孩子晚睡不好。”夙月见流景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眉道。

    可流景却反而转身坐到了夙月的床上。

    “我偏不要。”流景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

    “去睡觉!”夙月也不甘示弱。这件事可不能由着他。

    流景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拉了拉夙月的衣袖,道:“你给我讲故事吧。”

    流景一改平日里盛气凌人,唯我独尊的模样,倒更像是请求。

    明明是最平常的语调,可在夙月眼里,却变成了请求。夙月倒也不想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你想听什么?”夙月问道。

    “什么都行。”流景见夙月也坐在了床边,便将头躺到了夙月的大腿上。

    “从前,从前,有一个很笨的女孩,以为如果自己消失了,就什么都会好起来。于是,她就真的消失了。可是有一天,她却发现,原来自己的离开,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而已……”夙月从来没有给人讲过故事,倒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她回去不就好了?”流景到底是个孩子。

    “已经消失的人,哪里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所以说,日后你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夙月轻轻地抚着流景柔顺的黑发。

    “流景?”夙月见流景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

    她这才发现,原来流景已然入睡。见如今夜深,又下着雨。夙月便自作主张,将流景抱到了床的里侧。也罢,就让他今夜睡在此处吧。

    待夙月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时,只见流景早已熟睡,呼吸均匀,小小的胸膛轻微地起伏着。

    夙月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这是一种她从未试过的感觉。

    她伸出手,勾勒着流景的轮廓。倒还真是像从前的她。

    夙月微笑。

    今夜注定好眠。

    待夙月醒来,流景却早已不见踪影。这是夙月这二十多年来,睡得最安稳地一次。眼看窗外已经日晒三竿,夙月连忙起身洗漱。

    不料方才洗漱完毕,静安寺的另外两位弟子,却已前来。

    虽然对于静安寺的弟子而言,宣仪已经性情大变,但她从前做的事,到底是让人有些许芥蒂的。因此静安寺的弟子,也都不大跟夙月亲近。

    况且她们此番离寺,肯定也是对山下的一切十分好奇。夙月不管她们,她们反倒乐得自在。

    “大师姐。”两人恭恭敬敬地向夙月行礼。

    “有什么事吗?”夙月坐了上来,抿了一口茶。

    “昨儿掌门让人捎信过来。”其中一人将一封信放在了夙月的桌上。

    “哦?怎么昨儿不送来?”夙月倒也不是责怪。但是若其中有要事,耽搁了可怎么办?

    “昨儿……”两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说。”夙月皱眉。

    毕竟是大师姐,威严还是在的。

    “昨儿是爵爷府小世子的生辰,爵爷大宴,我俩本以为师姐也会去的,却没料到并未见着师姐的身影。待宴会结束,又已经太晚,不敢再来叨扰师姐,于是便……”两人低下头,生怕夙月责怪。

    “昨儿是小世子的生辰吗?”夙月呢喃。

    “正是。”

    没想到已经整整过了五年了。夙月还真是不称职,连流景的生辰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不禁懊恼。若是她知道,昨日是流景的生辰。说什么也该好好准备一番,这是她俩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啊。

    夙月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很是懊恼。

    可那俩弟子见夙月不但没有怪罪,反倒一副自责的样子,心里是既诧异又害怕。在她们心目中,宣仪师姐向来行事狠毒,生怕因为此事惹怒了宣仪。

    “还有什么事吗?”夙月问道。

    “没……没有了。”两人怯生生道。

    “那你们先回去吧。”夙月还沉浸在一阵懊恼之中,实在没有功夫理会他俩。

    “是。”俩人却像得了什么特赦令似的,很快便消失在了夙月的视线内。

    夙月方才想起他俩带来的信,心想也许掌门有什么要事,便打开来看。

    “枯竹,前些日子我整理师父的遗物。发现了一封信,是留给你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交由你看。”夙月再次打开信封,里面果然还有一封信,只见上面写道:“枯竹,有件事,为师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当年那位流公子曾经来静安寺找过你,但为师当时一心想让你做静安寺的接班人,不愿你再涉足红尘,便将宣仪的遗体交予了他。他不知换脸之术法,只当你已经仙去。可为师直到临死之时,方才懂得有些事情不可强求。为师明知道你放不下,却又如何勉强你?如今将事实经过尽数告知于你,只盼望一切尚不算太迟。”

    夙月捏着手中的纸,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与他在籍符峰上起舞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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