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祺精神奕奕,扯着应微言聊东聊西,直到小陈医生来,他才起身出去。
怕等下两个人都来找她聊天,应微言挂完水就立马溜了。
现在走在街上,风已经很温暖了。
夜深人静,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应微言摘下口罩,踩着砖慢慢往前走。
视野里出现了一块黄布,应微言让了一下。
“要不要来算一卦。”
应微言感觉声音有点耳熟,偏过头一看,杜建的怀里抱着一个狗,地上的黄布画着八卦太极。
大耳朵狗见到应微言就从杜建怀里跳下来,在应微言的裤脚上嗅了一下。
应微言蹲下摸它:“杜哥,你开始摆摊啦。”
这种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心境,应微言很难不羡慕。
“谁说我是摆摊的,我是为世人指点迷津的。”杜建神秘一笑,“小友有没有什么烦恼啊。”
“好像没有。”
“不直接否认那就是肯定了。”
杜建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龟甲,里面叮叮当当的,他让应微言抓着龟甲摇几下。
应微言照做,铜钱抛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有一颗还滚到了黄布外。
比格用鼻子把铜钱顶了回去,乖得不像话。
裤子是深色的牛仔裤,应微言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把狗抱在怀里。
小比也不挣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你的烦恼,是来源于一个人。”杜建看了一会儿铜钱说。
应微言问什么样的人。
杜建抬头看应微言:“嗯,很厉害的人,比较强势。”
应微言身边没有什么性格强势的人,她心里想果然玄学也有出错的时候,但表情上依然认真看着杜建。
“你的性格其实也很强势。”
应微言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会后悔。”
杜建的声音慢悠悠的,在这夜晚分外清晰。
应微言把下巴放在狗头上。
杜建问应微言有没有真心想算的东西。
应微言摇了摇头。
“未来、事业、爱情,一个也没有吗?”
“没有。”
杜建说好。
好在哪儿也具体没说。
“以后不想当演员了,可以去跟你菲菲姐拜师。”
见应微言不解。
“我这一手就是跟你菲菲姐学的,她比我厉害多了。你要拜入师门,应该算我的。”
杜建算了算,说:“师妹。”
应微言也算了算关系,一时间有点凌乱。
见应微言好像被震惊住了,杜建也就不说话了。
一辆黑车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
杜建拿起龟甲摇晃了几下,铜钱在里面沙沙的响着。
这次却没有抛出来。
小狗比较敏锐地察觉到有新的客人来,喉咙里低低叫了一声。
应微言先是转头,接着是抬头往上看,很是意外了一下。
身后不远处有一声应微言,康祺的声音还有些责怪:“你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
康祺确实没打电话,但是他到医院蹭的是姜谢辞的车啊。
他跟小陈医生聊完天才去车库告诉等了他半天的姜谢辞,他看见了谁。
结果到办公室发现连人带输液架都不见了。
搞得康祺差点在姜谢辞面前自裁谢罪,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骗人。
还拉来小陈医生作证。
小陈医生心地善良,不仅证明了应微言在,还详细说明了应微言的症状。
力证应微言是出现过的。
好在上天善待他,让他们开出医院没多久,竟然还能遇到她。
当然,也不是他看到的,是姜谢辞自己看到的。
应微言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温和的风拂过应微言的脸,扬起发梢。
她的手指动了动,把小比从身上挪了下去,撑着地站了起来。
胡乱拍了一下裤子上的灰尘,应微言语气轻快道:“老师。”
应微言离开之前,杜建喊住应微言。
“北方是个不错的地方。”
应微言咦了一下。
“说不定你能找到答案。”
应微言回味了好一会儿。
康祺一句什么北方,这里也是北方。
应微言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局限。
还以为杜建算到了电影的拍摄地是在大草原。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认识。”应微言揉了揉鼻子,打出一个喷嚏。
康祺好奇:“他会算命?你算出什么来了?”
应微言说自己没算,就是聊了一会儿天。
有些事情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最好。
应微言在杜建问她要不要算的时候,那种涌上来的饥饿感几乎把她笼罩住。
—
应微言是第一次到大草原,见到了和天一样广袤的地,见到成群的牛羊和马跟星星一样散落在绿地上。
这里的春天来得比较晚,但是来得浓烈招摇。
草原上美食多种多样,牛羊肉、奶制品。
大家第一天大饱口福了一顿后,不约而同就管住了嘴。
训练营的教练、武指还有马术师都跟着到了这片草原,对一群演员管得也很严。
只有经过检验的应微言还能在休息的时候拿着一大袋子零食吃。
没办法,不是对她的偏爱。
而是这小姑娘不吃够是真的没力气。
吃够了跟充满电的雷达一样,满场子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训练营时笼罩着她身上那种略有点闷的感觉也不见了。
教练有点怀疑地看着应微言:“训练营的时候是不是没给她吃饱过。”
吕星一捂着乳糖不耐的肚子路过,发誓自己再也不吃带奶的东西了。
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么严重的乳糖不耐症。
正想搭上沈宁宇的肩膀借一下力,沈宁宇却一下子跑开了。
吕星一无语地看着那跟大型犬一样追着应微言跑的人。
谢立在给黎娆和周恒讲戏,应微言拿着她的笔记本站在一边,边听边写。
应微言跟块进了海洋里的海绵一样,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吸收吸收吸收。
沈宁宇见到自己送的扇子还别在应微言戏服的腰带上,有点特别得意。
他凑过去看应微言写的东西,应微言也不介意,让出一点空间给他看。
“做了这么多笔记吗?”沈宁宇有些惊讶。
速写本前面已经被翻过去厚厚的一叠了。
“啊,这个不全是笔记。”应微言翻了一下给他看。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还有应微言画的画,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应微言顿了一下。
停下了翻页,把本子翻到自己用的那页。
沈宁宇问她能不能送他一张画。
收工后,时间还早,沈宁宇身后是低垂的夕阳。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都很好,草地被太阳烘烤得暖融融的,坐在上面能感受到热气。
应微言带着一个防晒的帽子,拿着笔记本和笔给沈宁宇画肖像。
她是独生小孩,又是家里这一辈最小的,加上父母结婚晚,生她又也晚。
从小到大,身边最多的是同学这种同龄人。
剧组里也有,但是大多数相处时间不长,也就没建立什么很深的联系。
从训练营到现在,这个剧组里比应微言小的演员有很多,最小的有四岁。
小姑娘整天喊着要骑大马,逗得大家哈哈大乐。
应微言坐在这里,还能听到不远处小姑娘的笑声。
送给人的东西当然要画得细心认真,应微言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有人喊他们去吃饭,应微言才收笔,把纸从本子上拆下来递给沈宁宇。
沈宁宇两只手拿着纸欣赏了一下,拿出手机,用夕阳当背景拍了张照。
应微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沈宁宇拿着画追上了她:“应微言,你为什么会想当演员?”
这个问题沈宁宇早就想问了。
视频上看到的,现实中看到的,都是她的现在的一面。
沈宁宇想知道那些未知的部分。
“我吗?”应微言思考了一下,“因为我有个很崇拜的人。”
沈宁宇的脚步一下停了。
因为他走在应微言前面,他一停,应微言也不得不停下。
沈宁宇说:“那个人我认识吗?”
“认识。”应微言说,“给我们上课的姜老师。”
应微言的童年是精力旺盛的,往往白天消耗了精力,晚上还有精力闹。
应微言画画的技能是那个时候练的。
家里的教育又不是那种死板的教育,应微言完成任务之后,最终消耗她精力又能让她安静的东西就是电视机。
应微言第一次看到姜谢辞是在一个家庭剧里,十几岁的姜谢辞一出场就把应微言吸引住了。
看到小角色因为救别人去世,应微言还大哭了一场。
家里长辈好一通解释,才让应微言明白,演戏是演戏,现实中这个人还在。
为了不让应微言继续伤心,他们买了不少带有姜谢辞的影视剧碟片。
应微言一部一部全看完了。
后来长大了一点,应微言会用电脑了,就在网上搜姜谢辞。
看到了姜谢辞的采访,姜谢辞说当演员很好,可以沉浸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和自己生活完全不相同的生活。
那时的应微言,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学放学,写作业画画看电视。
最大的乐趣是吃东西。
她想象不到不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也想象不到别人的人生是什么样子。
再后来,应微言看到了选秀海选招募的广告,上面写着改变人生。
应微言一头扎进去,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天翻地覆。
人和人的不同,事和事的差距。
应微言返程回家的时候,对那个梦想反而坚定了一些。
后来的后来,高中最紧张的时期,连吃都解决不了应微言的压力,挽救不了应微言下滑的成绩。
应微言又在网上看到了姜谢辞的电影路演见面会。
于是又一次做了叛逆的决定,人生第一次逃课,逃到了人山人海的现场,排了很长的队,见到了那个人。
她当时身上还是校服,主持人问她是不是逃课来的。
混杂的情绪上来,让她满脸通红。
姜谢辞在她随手掏出来的英语晨读本上签上名字和一句电影台词,又很温和地问她怎么回去。
应微言忘了怎么说的了,总而言之引起了全场爆笑。
姜谢辞也有点笑意,问她飞船几点到站,又让她别晚点了。
回校之后是不可避免的停课回家,公开的检讨、老师的批评,应微言也更坚定了一点。
应微言的人生里遍地都是姜谢辞的影子,把人生当成一种体验,也是应微言过去一直执行的准则,再困难的时候,她也是靠着这种想法度过的。
沈宁宇看着应微言不知道想到什么不自觉舒展开的眉眼,忽然有点气闷。
“姜老师演戏是很厉害。”沈宁宇说。
“所以要加油。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
沈宁宇虽然是演员新人,但他之前做过一段时间模特,微博有小一百万的粉丝。
他一发微博有不少人评论,问他谁画的。
沈宁宇把人艾特上。
:双厨狂喜,怎么认识的?
:IP变了,在那边有工作吗?
:小沈之前直播就说过很喜欢小应来着。
:没想到关系这么好,工作上有合作吗?
电影项目是保密的,刚才发微博的时候,沈宁宇还特意把背景全截了,只留了一张画。
网友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和应微言有同一个口红的代言。
沈宁宇自己都不知道。
跟在应微言身后走了一阵,应微言发觉了沈宁宇的情绪,转头问他怎么了。
看着应微言的眼睛,沈宁宇没办法说出谎话。
“我,我......”
“小应姐,今天晚餐有烤羊腿,你快来。”吕星一蹦着跳着挥手,“导演说牧民晚上有篝火晚会,吃完饭就去看。”
沈宁宇的话被堵了回去。
火在很多文化中象征着智慧和力量,也代表着创造力。
牧民在篝火旁边玩摔跤,小孩围着篝火起舞。
黎娆喝着酥茶,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声音问她,这里是不是《云雀》的拍摄地。
黎娆回头,看到应微言的头枕在膝盖上,望着旁边的房子。
“你怎么知道的?”
应微言指了指旁边蒙古包的门:“那个好像是你踹过的门,门上有块油漆的形状很特别。”
“是不是很像小鸟的形状。”黎娆微笑,“我也觉得像来着。”
周恒听到他们闲聊,也插入对话:“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电影你看过很多遍吧。”
应微言在剧组跟个小尾巴似的,做事多,戏也好,身上有种学生的谦逊。
存在感愈发的强烈了起来,周恒对应微言的印象也很好。
他玩笑似地问应微言合同什么时候到期,有没有兴趣到他公司去。
黎娆立马阻止:“就算是明天合同到期,小应也得在易周。你能给的,我也能给啊,别想撬墙角。”
应微言的合同是快到期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想挖应微言的不在少数,只是暂时还没联系到应微言本人这里。
知道一点内情的黎娆,决定在公司给的条件上多压一点东西。
应微言真的跑了,绝对是易周的一大损失。
黎娆拉住应微言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懵住的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应微言不知道黎娆是在演哪一出。
“或者男模你要不要?”黎娆计上心头,“我认识不少帅哥呢。”
应微言抽了下手,没抽动。
拉着沈宁宇不知道去哪儿跑了一圈的吕星一,听到了这句话,一把把沈宁宇扯过来:“男模,这儿有现成的啊。你们找男模干什么?”
沈宁宇被吕星一大力的动作扯得直接单膝跪在地上,跟护驾来迟的护卫似的。
“啊,现成的男模。我要献给小应的,让她留在我身边。小应,你看这个合适不合适。”
应微言和沈宁宇四目相对,目光示意他快跑。
沈宁宇一动不动,在应微言的角度看,像是被吓傻了。
应微言叹口气说不合适。
黎娆收回手:“那等朕再给你物色几个。”
频道突然从现代调成了古代。
黎娆的助理拼命给应微言和沈宁宇道歉,让他们不要介意。
确实很跳脱,应微言石化了一会儿才解冻过来。
沈宁宇说了句没关系就在应微言旁边坐下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慢慢黑了,牧民拿了一些酒和茶分给剧组的大家喝。
自家酿的酒带有粮食和阳光的香气,应微言喝完一杯后换成了热茶。
“这个酒容易醉人。”谢立出现在火堆边,“酒量不好的和酒品不好的都少喝点。”
给酒的牧民哈哈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应微言确实感觉到了,刚喝下去带点甘甜的酒,随着时间推移,酒劲就慢慢蒸上来了。
应微言的脸有点热,但还是清醒的。
黎娆抿了一口,就已经靠着助理说头晕了。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几口就上脸。
吕星一躺在草地上:“不然就在这里睡好了。”
沈宁宇骂他:“半夜气温低,你想冻成冰棍吗?”
“冰棍也挺好吃的,男模。”吕星一喃喃道。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是互相掺着的,应微言帮小助理扶着东倒西歪的黎娆,把人扶进了房间。
其他人也基本休息了,应微言感觉脸热,又不是很困,拿着笔记本钻出房间。
此时夜色已浓,天幕上是低垂的星星。
拍摄营地,还有工作人员在忙碌着拍一些空镜。
草上带了些露珠,应微言走着走着裤脚都湿了,停下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跟在自己身后。
应微言转下头,看到了沈宁宇。
“你怎么还没休息啊。”她刚看沈宁宇也喝了不少。
沈宁宇的手背贴了一下脸,像是在降温。
片刻后,他问:“你喜欢姜谢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