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顿挫有力的敲门声如同鱼雷在耳边炸开,米薇被吵醒。连续两天噩梦连篇的她浑浑噩噩从床上爬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已是凌晨。
她想着,可能是合租室友忘记带钥匙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她半眯着眼睛下床,急匆匆跑过去为娜塔莉娅开门。折磨意志的困意再难消退,不得已揉着眼睛,强忍困倦问道:“娜塔莉娅,你忘记带钥匙了吗?”
凌晨的温度很低,身上的衣物单薄。寒冷的空气推搡着灌入胸腔,冻得人直打颤。恰在此时,多日不见的人出现了。
瞬间,米薇整个人紧绷起神经,清醒了不少。
“克留科夫先生。”
“……你不是说一个月后回来吗?”他怎么没按常理出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米薇的电话打不通,早晚的固定电话无人接听。伊戈尔察觉到异样,他习惯把事情预设到最糟糕的情况。库如盖特无暇他顾,不可能管他的事情,叶甫根尼不屑于绑架这种低级手段。排除所有可能性后,结论变得鲜明,她遇到麻烦了。
……
首都凌晨的街道被橘红色的灯光和飘散的雾气点缀,挥洒的月光为疾驰在公路上的黑色车辆镀上银辉,米薇倚靠在车上阖眼睡着了,离上车不过短短十分钟。
车开得不平稳,她被时不时的颠簸弄得不舒服,睁开眼后立刻掏出手机给导师发信息请假。按照现在的状态,她不可能在明天继续去学校上课了,害怕自己脑袋迷糊到连俄语都听不懂。
学业固然必要,但健康更重要。
她亦未曾察觉到身旁人游移的目光,从她脸颊微不可察的红晕到屏幕上编辑的语句。
伊戈尔往她的方向挪了一寸,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在看清内容后,他的神色微不可察般凝滞了一秒,像是很无奈。
从几行简短的俄语里,他发觉对方极度不清醒,编辑的短信几乎到语无伦次的程度。更何况她是一个非母语者,在这种情况下,俄语出错的概率会倍增。
然而在米薇准备点击发送的下一秒,伊戈尔毫不犹豫从她手里抢过手机。
“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它是我的,不是你的,你不能碰。”米薇不情愿地反驳道。
“快还给我。”
“你已经发完了,现在该睡觉。”他的口吻不容置疑。
“我记得我没有发完。”她拗不过,没力气再抢回来,暂时选择了就此妥协。
为了防止产生歧义,伊戈尔帮她删去了不太合适的语句,纠正了某些拼写错误,最后才发送给导师请假。
至于她是否清醒,猜测有待验证。
验证对方的状态很关键,伊戈尔故意将她搂到腿上,灼热的呼吸扑在她颈边,指腹缓缓摩挲着脸颊的皮肤,想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瞌睡迷糊的人依旧没有反抗,低垂着脑袋,安静得如同待宰的羊羔。
他扶住她的腰肢,将略显凌乱的鬓发理到耳后,缓缓解开了紧扣在最上面的衣扣,随后用一条毯子包裹住她,包得严丝合缝。
见她丝毫未做出反抗,伊戈尔的声线粘上浅浅的愉悦。
“米薇。”
米薇抬起眼睛看他,神情很懵:“嗯?”
天啊,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或者在做梦。还好终于不再是噩梦,一个长得很好看,闻起来很好闻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梦里。可怎么偏偏又是俄语版,是不是默认语言系统出故障了?肯定是因为她在这里生活太久了。
潜移默化之中,梦里的人在耳边低声引诱:“我的米薇。告诉我,我是谁?”
借着昏暗的灯光,伊戈尔仔细注视着她。有限的视野里,她仿佛在反复纠结措辞,话语含糊得说不清,主动挪移身体贴近,如同安全感缺失下寻求慰藉的动作。
回答的态度很认真,可惜答案错误。
伊戈尔从她嘴里听到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俄语音节,他在词库里反复寻觅了几番,却也不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
在某种意义上,它是非母语者的自创词汇。
他摇头否定,语气平静:“不对,我的米薇。”
“你说的不对。”
“是伊戈留沙。”他耐心纠正,一遍遍重复。
多么希望哪怕她在睡梦中仍然记住自己。
在一张深色大床上醒来后,米薇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呼吸进肺部的第一口空气无比陌生。
她感到喉咙苦涩,胳膊上有输液遗留的痕迹,被针头扎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衣服被人换过,上半身最里面的贴身衣物被脱下来了,甚至连放在床头的手机因电量低而自动关机了。
她环视起四周,感慨卧室的布景很眼熟,似乎在不久之前见过。直到目光落在沙发上那条静置的金色雄鹰纹饰绒毯上,那抹颜色唤醒了记忆,这里是伊戈尔在莫斯科的家。
她想给电子设备充电,搜寻一圈反倒陷入沉默,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来说,他不需要转换插头这种多余的东西。
昨天出门太仓促,转换插头落在家里了。
她没想到伊戈尔这么快回来,毕竟在以往他总会消失几个星期,乃至一个月。
目前缺失转换插头这个前置必要条件,她没办法,只能下楼四处走走。
难以接受事实的米薇抑郁了一小会儿,不得已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从巨大的镂空地球仪摆件走到燃烧着熊熊火焰的仿真壁炉前。空间很大的房子里摆放的东西精简,冷冷的,很空旷,缺乏生活的气息。
好在入口处的大门没有被锁上,从里面也能打开。
米薇推开门,发现外面的积雪已经悄然融化,近处背光地的树木枯败伤恸,远处阳光笼罩下的森林蓊蓊郁郁。百无聊赖下,她粗略计算着回国的时间,心里升腾起渴望与兴奋。
在米薇围绕着这栋房子外面围栏行走的第四圈,一位提着餐盒的老妇人出现在眼前,丢下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希望午餐合胃口。伊戈尔晚上回来,耐心等待。最好不要走太远,这里远离市区,位置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