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李莲花!不许躲!!”

    刚到莲花楼门口的笛飞声只听得一声变了调的怒吼,然后一口冒着热气的药锅从里面飞了出来,“哐啷”一声砸在他前面,这幸好是个铜锅,不然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笛飞声跨进莲花楼,将满屋狼藉收入眼中:“你们今天兴致倒是不错。”

    玩得兴起的两人这才终于停了战。

    方多病哼了一声:“谁跟他兴致好!”

    然后看到自己乌漆嘛黑的手指,皱着脸“噫呃”了一下,麻利地去找水洗脸。

    李莲花拨了拨飘乱的刘海,笑道:“什么风把我们笛大盟主刮来了?”他还当笛飞声已经回金鸳盟了。

    “来给你送东西。”

    笛飞声递过去一个木匣,李莲花接过顺手就打开匣子,见里面盘着一条小指粗细的小蛇,那蛇正吐着信子长颈后仰,马上就要咬人了,李莲花眼疾手快又把匣子给关了回去。

    李莲花歪了歪头一脸嫌弃地吐槽:“怎么送我个这么不可爱的小家伙。”

    他将匣子放到了桌上,还顺手给自己和笛飞声各斟了一杯茶,这茶叶是他昨天上轩辕潇的都知府里厚着脸皮要回来的好茶,本来是煮给方多病的,可那家伙一来就摊椅子上了,茶也没喝,这下倒刚好可以用来招待笛飞声。

    “我这楼里的酒都泡了药,还是委屈你喝茶吧。”

    笛飞声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他与李莲花喝过茶也饮过酒,只要相陪的人对了,喝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这灵蛇是给皇帝的,解毒。”笛飞声还提醒了一句,“药魔养的。”

    为了这些小宝贝药魔还挨了李绵白一脚。

    李莲花去万蛇窟的时候因为中毒眼神不太好,没看清灵蛇的样子这才没认出来,但是一想到笛飞声推自己去喂蛇的解毒方法,他瞬间脸色又古怪了起来。

    “这蛇……取蛇胆吞服?”不会只能咬人反哺吧?

    笛飞声一顿,抬眼看向李莲花,点头。

    “那你还要推我去喂蛇!”

    “你气不过,可以去再踢药魔一脚。”

    是药魔舍不得自己的宝贝蛇被剖胆,与他笛飞声无关。

    方多病洗完脸回来,自觉的把刚才丢的膏药贴都捡了起来,还拿了块抹布要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

    看方小宝辛苦,李莲花也给了他一杯茶,还提醒他:“喏,这边椅子腿上也有一点。”

    方小宝凶恶地朝李莲花龇了龇牙,恨不得把抹布砸他脸上。

    等擦到桌边时看到了新出现的木匣。

    “阿飞今天居然这么上道,还带了东西来,装得这么严实,能打开吗?”

    李莲花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怂恿:“随意。”

    “那我开了。”

    方多病期待地打开了木匣,一条獠牙大张的蛇瞬间朝他面门蹿了起来,吓得方多病直接一声国骂连退三大步,并把匣子和蛇一起甩了出去,那灵蛇刚一落地就咻地一下没影了。

    “笛飞声!你居然送条蛇!”

    笛飞声嗤笑一声:“方多病,我又怎么知道你怕蛇。”

    “小、小爷我才不怕蛇!”

    看方多病只是被惊了一下,李莲花也松了口气,遂解释道:“那是解毒的灵蛇,老笛找来给皇上的。”

    “哦,解毒的……给皇上的!”方多病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开始四下翻找起来,床底下没有,柜子下面也没有,“完了完了,那蛇呢?”

    看着团团转的方小宝和打定主意看戏的李莲花,笛飞声只能再一次感叹自己交友不淑,他运劲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伴随着李莲花对自家杯具的心痛悲呼,掷出一块碎片将那条蛇钉在了地板上。

    灵蛇在地板上扭动着却挣脱不掉然后渐渐无力,眼看着就要作古了。

    方多病急得跳脚:“李莲花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挂了!”

    李莲花也被唬了一跳,赶忙拔下碎瓷片,将一息尚存的蛇捏起来装回木匣里递给方多病。

    “趁灵蛇还活着,小宝你赶快把这送给轩辕潇,让他即刻进宫请御医取蛇胆炮制汤药。”

    至于在进宫的路上它挂就挂了吧,反正蛇胆是新鲜的药效也差不了。

    “我马上去!”

    方多病捧了匣子匆匆忙忙跑了,跑太快还差点一头撞门上。

    目送方多病奔进了对门的都知府,笛飞声才另取了个杯子倒茶,声音毫无波澜地道:“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也该谈谈正事了。”

    李莲花惊了:“还有什么正事?”

    刚才那件难道不算正事的么?

    笛飞声自怀里取出一封烫金的挑战名帖放于桌上,然后推到了李莲花的眼皮子底下。

    “你欠我的东海一战。”

    让李相夷和李莲花能共存于世,是李绵白和笛飞声都希望这人能选择的路,可脚长在人家的腿上,乐不乐意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你徒弟还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临别前笛飞声像是忽然才想起来,又给李莲花留了句话。

    “你放弃了李相夷的名字,却放不下其他。”

    李莲花怔神了良久,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难怪小白不敢亲口告诉我……”原来是怕被我教训。

    人人都说往事如烟,劝人人放下往事。

    十年了,李莲花也一直以为自己看开了、原谅了,可此刻他才意识到,在他一遍遍地想撇开李相夷的种种时,他的内心其实还沉沦在冰冷的东海之下,痛失亲师好友的悔,被至交背叛的痛,从云端跌落的苦……这些负面的情绪便是他口鼻间溺命的海水。

    可没有李相夷又哪来的李莲花?从始至终他的本心未改。

    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李莲花,李相夷……

    都是他!

    等方多病办完事回到莲花楼,李莲花早收拾好了屋子,又重新抓了一锅药材熬膏。

    方多病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金色名帖,翻开一看。

    “挑战贴?李莲花你真要和他比武啊?还有这比武时间怎么是空着的?”

    李莲花头也不抬道:“老笛既然定了在东海比武,那时间就轮到我定了,我正好也得算算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武功。”

    到底是被碧茶磋磨了十年,虽然有李绵白留给他的内力打底,但想要重回巅峰,或者说,想要超越十年前的李相夷,那还是得花时间再练练。

    皇帝才不会让失而复得的小公主,跟着一个游医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可若这人换成是江湖第一的剑神李相夷,单是这第一的名头就足以堵住皇帝的口。

    方多病有点想不通:“你这么急着带走小白是为什么?我看她在宫里过得也不错,面色红润嘻嘻哈哈的,她还因为昭翎的事怼了我,小白那张小嘴吧啦吧啦起来和你李莲花一模一样的。”

    “而且我今天在春颜宫还见到了太子殿下,你是没看到他对小白那嘘寒问暖的劲,说不定我们可以去找太子帮忙,这样你就不用和阿飞比武了。”

    这话李莲花听了就叹气,当他没想过吗?

    想当初收养了太子的那位季秀才,中举不到两年,就已经升到了四品京官,看这恐怖的升职速度,他身后的太子殿下绝对不可小觑,只是太子刚回朝堂羽翼未丰,这得罪亲爹的事人家也未必肯干。

    “……而且,小白明年就及笄了,公主的笄礼一过,我怕皇上会下旨赐婚。”

    为了这事,李莲花愁得连每天逗狐狸精时都不得劲了。

    带小白出宫,徐徐图之的办法他不是没有,但是小白等不得了,他总不能等皇帝决定赐婚了再抢人。

    “是了!”方多病一拍手,终于记起这要命的一茬,他和昭翎的指婚可不就在昭翎的笄礼之后!

    “可是李莲花,你要是和阿飞比武了,那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这李莲花,不是每次别人问起时,他都把“李相夷早死了”这句挂嘴边上的么?

    谁知李莲花只是愣了愣,然后朝担心他的方多病释然一笑,云淡风轻道:“知道就知道了,算了。”

    至瑞雪天降,将近年关的时节,这片江湖上突然传出了最惊爆的消息——传闻中早以身死的李相夷与金鸳盟主笛飞声于正月初七,再战东海。

    不论是牛头还是鼠尾的江湖人,只要心在江湖,便有一点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那便是对“天下第一”的热衷,放出消息的人没有公布确切的比武地点,于是东海沿岸的每个角落都散步了慕名而来的江湖客,甚至有人提早三天就巴巴地守在了海岸边。

    方多病、乔婉娩这些亲友是跟着百川院的人一起到的海滩,石水说这里再往北六里的海域就是当年的那个地方。

    “百川院!是百川院的人!”

    “比武一定就在这附近!大家快来!”

    眼尖的江湖客一声高呼,所有收到风声的人像蝗虫一般蜂拥而至。

    不出意外的,方多病他们这一行人成了被包起来的饺子馅……

    初七的海上虽冷,但午时的阳光却很暖人,海上波涛不高倒也算是风平浪静,与十年前的风雨交加完全不同。

    一叶小舟破浪穿水而来,与金鸳盟的二层楼船汇在了一处。

    笛飞声立在船头抱臂冷笑:“李相夷,我还以为你失约了。”

    李莲花丢下两支划船的木桨两下跳上船板,与笛飞声相对而立。

    “这时间不是还没过嘛,再说我一个人划船来的,操作不熟练耽误了些,笛盟主多海涵。”

    “别说废话了,拔剑!”

    笛飞声心间的热血沸动了一上午,早已不耐再与人寒暄,哪怕那人是李莲花也不行!背上的刀瞬间出鞘,对面这人是心心念念的宿敌与至交,值得让他起手便拔刀相迎!

    少师银亮的剑刃与长刀相拼,刀剑铮然不过几个瞬息间李莲花和笛飞声已经交手了好几招,能使寻常人授首毙命的招式,在两人看来就只是活动了个筋骨。

    “若你输了,我替你进宫抢徒弟。”所以不必有后顾之忧,“使出全力吧!”

    笛飞声刀刃下压,刀影再快三分。

    “还是不劳烦笛盟主!”

    李莲花勾唇而笑,他的眉眼间神采凛冽,仿佛又变回了当年恣意傲然的少年郎,论武,他若第二,谁敢称首!

    东海滩涂上,金鸳盟的无颜带着一队人马姗姗来迟,硬生生地从满地的江湖人里为他家主上摆出了一条宽阔大道,不多时,出海的楼船返航归来。

    楼船带着汹涌的水浪直冲上岸,等船搁浅停稳后,笛飞声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庞大气势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再等船上教众全数登岸后,他二话没说就带着金鸳盟的人走了。

    “笛飞声走了,那李相夷呢?”

    岸上的众人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到底是谁赢了?这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不少人都开始骂骂咧咧地抓耳挠腮,这天杀的家伙管杀不管埋!给个结果再走很难嘛!

    旁边有人哼哧笑道:“这还用明说?那笛盟主的脸色阴得跟什么似的,摆明了就是输了!”

    剑神赢了!

    这消息跟风吹似得传遍了整片海滩,再从这个海滩上传向江湖……

    又过了半天,始终等不到李相夷身影的众多江湖客渐渐散去,连百川院的人也带着“或许门主是从别的地方上岸了”的猜测打道回府了,就在天色渐暗,海滩重归一片清静后,一个清隽的身影从金鸳盟的楼船上悄摸摸地溜了下来……

    “本少爷果然料事如神,我就知道你还在上面!”

    方多病抱着剑从巨大的礁石后面溜达出来,朝李莲花翻个白眼语气不爽道。

    李莲花当即把少师往沙地上一杵,身子一歪,朝方多病伸出手臂:“小宝快,来扶我一把,打得我快散架了,老笛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下手忒重了……”

    明知某人是装的,方小宝还是上前扶住了“弱不禁风”的李莲花,一边嘟哝着道:“老狐狸装什么装,我还能不知道你。”一边又不禁关心着,“打了半天饿了没?这里不远有个渔村,我们先去找点吃的?”

    李莲花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扔给方多病:“笛盟主贴心,还在船上留了干粮,你先吃点垫垫。”说着李莲花一马当先朝着渔村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先去渔村休整一晚也好,明天一早我再进京。”

    嚼着干粮的方多病一顿,瞪着眼含糊不清地问:“乃肿么知道鱼村在辣边?”

    因为他当年就是在渔村附近的那块地方漂上岸的。

    “因为我是老狐狸,料事如神。”

    “李莲花,你又想骗我!”

    翌日一早,李莲花牵马入京,他一人轻装上路,速度比呈上皇帝案牍的比武结果只晚了两天。

    得知李相夷还是天下第一的皇帝开始长吁短叹着,连额上的抬头纹都皱得更明显了,他晓得那人快来了,他又要和宝贝女儿分开了……

    李莲花进京后先找了杨昀春,在杨大人的疑惑中问到了他师父轩辕潇的行程路线,然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套了轩辕潇麻袋,一个剑鞘下去让人睡了个好觉,还不经意间扯走了轩辕大人的指挥使腰牌……

    冬夜的月色寒冷如冰。

    在春颜宫里,庆元宵的热闹在半个时辰前就收尾了,此时宫内声色寂寂,除了值守的宫侍巡卫,其余人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是时隔多年李绵白第一次又在宫里过的上元节,往年这时候她都和李莲花在云隐山上猫冬,师祖婆婆偶尔看不惯李莲花懒散的样子了,就会丢把剑给他让他去院里练剑,可是今年她被困在宫里,再也没法见到师父的剑舞了。

    小姑娘这么一想,睡不着了,起身套了衣服,提了墙上镶金嵌玉的宝剑出了房门,殿前的花园地方不小,院里的花木又秃了大半,覆上了层皑雪,映着流淌而下的冷调月光,真是清冷又寂寞。

    小姑娘深吸口气,咬唇忍下了泪意,既然看不到师父的剑舞,那她就自己来。

    李绵白拔剑,一手并指成剑诀,一手挽个剑花起手问剑式。

    几招过后,有点“渐入佳境”了……小姑娘又开始高兴起来,她觉得自己就算对敌不行,但把相夷太剑好好舞下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突”地一声轻响,一颗小石子轻轻打在李绵白执剑的手肘上,一下让剑身偏了两分,一道人声随之响起。

    “教了多少次,这剑怎么又偏了?小白在宫里果然没有好好练剑。”

    李绵白愣了一下,随之猛地转过小脑袋,在圆月高悬的飞檐琉璃瓦上,她师父李莲花一身妃红锦衣,微笑着抱剑而立。

    “呜师父!师父你下来嘛,小白好想你!”

    小姑娘掉着金豆子,跑到屋檐下冲着李莲花张开双手,宫里房顶太高她轻功不好跳不上去,李莲花只得轻飘飘地落下来,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他一手拥着小孩抖动的肩膀,一手给哭到打嗝的小孩轻拍背心,任由金豆子洇湿了自己胸前的锦衣……

    等小姑娘好不容易哭完,李莲花为了哄笑自家委屈巴巴的乖萌徒弟,只得又补了她一段相夷剑舞。

    功力尽复后“小有突破”的相夷太剑,比之从前更多了一分劲气内敛与三分的婉约悠扬,配上李莲花从眉眼发梢间渗出的恣意洒脱,看在独赏的李绵白眼底,便又是一场“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的盛景……

    哄好了徒弟,李莲花就让人换身装束收拾好细软,还给皇帝留了封手书,随后他就领着背了小包袱的徒弟,靠着那块指挥使的腰牌,慢悠悠又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宫,临出宫门前还不忘托门卫归还腰牌。

    等轩辕潇晕完一个时辰,揉着酸疼的后颈扒拉开头上的麻袋时,李莲花早已带着小公主和他江湖不见了。

    找了整个后半夜都未找到柏颜公主的皇城司只得乖乖向上司领罚,这个罚嘛,主要是轩辕潇被皇上罚了三个月俸禄。

    春末三月尾,湘江早已是碧水长绦,春光烂漫岁月静好,沿途的青山古林,亦俱是生机盎然之相。

    水流平缓,一艘丈宽的渔船正随波逐流。

    船头不大的甲板上支了张矮桌,李绵白单手托着下巴望着舷外的江景,良久后叹口气,穷极无聊地在纸上写下“江海寄余生”几个大字。

    自从宫里出来,李莲花就带着小姑娘上了这条渔船,漂到哪是哪,沿着水道一路下来,倒真没有人找到过他们,就是这每天晃来荡去的,还有完全没什么差别的江景……

    李绵白她好想念莲花楼,想念师祖婆婆的包子,唉……

    而船尾的李莲花正握着细竹竿在钓鱼,没打窝也没技巧的把钩子浸在水里,竟还真叫他掉上一尾巴掌宽的草鱼。

    “小白,来接鱼!”

    “就来!”

    小姑娘瞬间甩掉郁闷跑向师父,经过船舱时还顺手摸了把狐狸精。

    “哇!好大的鱼,师父好厉害!”

    李绵白已经在小脑瓜里想好今晚该怎么捣腾这条大鱼了。

    此时她再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李莲花看着小姑娘为条大鱼雀跃的模样,不由轻笑。

    想他这辈子,从少年轻狂到老谋深算。

    他曾花了十年,背负万难寻找自己的师兄,到头来却发现师兄正是这世上最恨他的人,也是这十年,他养大的孩子为了让他能长命百岁而竭尽心力,颠沛之中遇上一二故人还肯为他挂怀,他还有了最好的对手和至诚的知己。

    更是有幸,能看罪人伏诛,见人间太平。

    这老天,也还算是……

    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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